第六章樂
下午的訓練竟然包含三個項目,拉弓射箭、舞刀和弄槍。每一項訓練時間大約是半個時辰,結束一項可小憩一會。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下午的訓練會如此密集,為什麼不挪動一個到上午。
不僅是我有這想法,隊裏其他人也有覺得這樣的安排不合理。相對來說,上午隻有拳腳的基本動作練習,任務比較輕鬆,時間寬裕,而下午則特別累。聽班頭說,曾向百總大人反映過,百總大人的回答是,這樣的安排自有道理。
既然如此答複,下麵的人不敢再多說了,軍規第一條便強調:一切行動聽指揮。執行吧,否則軍規伺候。
我是新人,大家在射箭時,我隻能在旁邊擴胸拉弓。這是楊鷹大人親自交待的,他說先拉上三天弓,才有資格練箭。
弓是普通弓,據說是本地工匠臨時製作的。這一次楊鷹大人沒讓別人來教,而是親自告訴我一些拉弓的要領,例如握弓的位置,手指拉弦的竅門,如何最大限度地保證不被弓弦所傷等等。
楊鷹說話簡潔,但言辭中強勢意味非常明顯,他說的話一定要執行。
我按照他所說的慢慢拉開弓弦,不知不覺把弓拉成了滿弦。
楊鷹大人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之色,不過很快消失不見,我碰巧看到,心中有點小小得意。他的神情至少能說明我的表現還是可以的。
於是我嘻嘻笑著說:“大人,拉三天弓是不是沒有必要,能不能稍微少點。”
山字營裏每一位士兵都要求掌握射箭技能,我自然也不能免。實際上,我個人是十分欣賞弓箭這攻擊方式。射箭是戰場上最常見的遠程攻擊方式,也是最有效的攻擊敵人而自身不處於危險之中的方式。肯定會有人說,你用箭別人也用箭,危險不同等存在嗎?是的,我承認,所以更要練箭了。絕對不能讓敵人肆無忌憚地遠距離攻擊我,而他自己卻遙置身於我的攻擊範圍之外。
而現在讓我摸著弓卻沒有箭,確實心癢難耐。
對我故意的嬉皮笑臉,楊鷹還是那副嚴峻表情,看來他根本不吃我那一套。他毫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說:“你拉開弓,試著保持穩定。”
我依其所說,把弓拉至滿弦,然後保持不動。不到兩息,我便已感覺到力不能支,但長官就在麵前,無論如何不能就此放下。於是我又堅持到第三息,這時我臉已開始漲紅。
楊鷹果斷下了命令:“好了,放手。”
我還想再表現表現,楊鷹語氣中已帶有怒意,他說:“馬上放手,除非你想這條手臂半個月不能動彈。”
不知道是迫於他的威嚴,還是為了保護手臂,我立即鬆開了右手,連續大口呼吸。
楊鷹說:“別拿著弓了,甩動膀子,左右手互拍,活動活動血脈。”
我雙手其實正酸麻脹痛,不知如何自理,聽到百總大人的吩咐,立即按照他說的去做,手臂上的脹痛果然舒緩不少。我終於能理解為什麼昨天下午見到很多士兵在回營路上不斷地甩膀子。
楊鷹說了一句“還不錯,但別逞強,拉傷肌肉得不償失。”然後轉身到其他地方巡視督促去了。
其實我手上肌肉已經拉傷了,我暗暗地握了握拳,發現拳頭已不能握緊,好像右手臂上某處斷裂似的。
續班頭見我神情,便過來跟我:“透支用力了吧。你這樣是不行的,太容易受傷。”
說著幫我揉揉雙手手臂。又說:“我看小高你這小子很不錯了。慢慢來,不要著急,其實大家都是新兵,你落下的課程肯定可以補上來。”
續班頭的話正說在我心坎上,仿佛他已經看清我爭強好勝的脾性和暗中咬牙努力的決心。
我誠心道:“謝謝你。大柱哥。”我沒有點明到底是感謝他幫我按摩放鬆還是感謝他對我的安慰和關心,不過我相信他一定能收到我所表達的所有信息。
據續班頭說,基本上沒有新兵能拉出滿弓,更沒有人能保持滿弓那麼長時間。
現在我不知道是該驕傲還是苦笑了,胸口疼痛,手臂酸痛,手指也被弓弦勒出一道血印。第一次感受到當兵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光練習弓箭這一項連我這種一直能吃苦耐勞的人都覺得有點吃不消。
續班頭看到我的手指的印記,有點驚訝,他說:“像你這麼拉弓竟然隻有這麼一點傷印!”然後他注意到我雙手十指上有一層厚厚的繭,他說了一句:“也是個苦娃啊。”手指和手掌上的厚繭是我這兩年在木器作坊做工留下的,不過我倒不覺得如何辛酸,曾經覺得在作坊裏做工十分辛苦,但後來慢慢適應之後覺得不過如此,時過境遷,此時再回想當時的情況更不覺得苦。
年輕氣盛、好逞強使得我第一天的訓練都沒能堅持到底。後麵的刀槍訓練中,續班頭堅決不讓我上去舞刀弄槍,他認為我應該休息一晚比較合適,否則傷上加傷後患無窮。被他這麼一唬,我就不再逞強,我可不想自己的軍旅生涯短命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