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瓏暫寓翁家堡養傷。翁蒟交待,不宜走動。一切行動都被圈囿起來,左不過是在三進房子並一個庭院中閑逛。跟坐牢似的。而況正直初夏,白晝漸長,花落人困,鳥鳴蟲叫,好不煩惱。
梅瓏坐在腰圓凳上,憑窗觀望。窗外並沒有什麼好景致。臨窗的竹子也都茂盛起來,竹影兒隻把明窗籠罩,鬱鬱蒼蒼幽閉窗內錦瑟年華。
梅瓏微微吃驚,有人從她身後伸出雙手,搭在窗欞上。她略一回顧,翁蒟就站在她身後,牢牢地將她圈在他的胸膛與窗欞間。
“怎麼樣,好些了吧?”他的聲音低沉,溫柔,而且近。
梅瓏穩定心神,把臉轉過去,對著窗外道:“這還要多謝你抓我過來。”
翁蒟微微一笑:“怎麼,和我在一起,你不願意?”
“不願意。”梅瓏一口回絕。
翁蒟訝異,頓了頓,問她:“為什麼?”
他在她耳旁吹氣。她一陣心熱,麵紅耳赤。他見她臉頰緋紅,嘴角便愉悅的揚起。
“不為什麼。”梅瓏沒了底氣,聲音都弱了三分。
翁蒟又是一陣竊喜。繼續撩撥她,貼近她的麵頰,似有若無地碰一下她的臉蛋,肌膚之親,若隱若現。他道:“告訴我,你的秘管裏裝了什麼秘密。”
“我不會告訴你的。”梅瓏的聲音再弱下三分。她的臉正向旁邊讓,可惜,身旁是他的手臂,是一個屏障。
“不告訴我,你要告訴誰?”翁蒟與她磨纏。
“我誰也不告訴。”
“我打開了,就知道你的秘密。”
梅瓏哼了一聲,笑道:“你死了這條心。秘管上的機括前前後後十來個,我設好了順序,你走錯一步都不行。”這一點,她很自信。
“好,算你狠。”他想了想,篤定:“遲早有一天你會告訴我。”
“既然如此,你留著也無用。什麼時候把它還給我。”
翁蒟的臉貼得更近了,淺淺一笑道:“我不想還。就當它是定情信物。”說著,他陡地親過去。梅瓏驚的一閃,重心不穩,從腰圓凳上滑下去。翁蒟手臂一伸,扶住她,衝她一笑,道:“跟你開個玩笑。我帶你出去走走。”
外麵的空氣好。天朗氣清,碧空如洗。翁蒟帶梅瓏去了後山。他們爬山坡,過溪澗,賞青山蒼翠。不久,梅瓏的心情便大好。
“這麼好的天氣,應該帶上婧好。”梅瓏隨手擷了一朵野花把玩。
翁蒟歎息:“我也想常帶婧好來後山玩,可是她身體不好,不能久待戶外。”
“婧好怎麼了?”
“婧好生來就有病。是一種怪病。”翁蒟道,“起先還以為她是嬰兒貪睡,可後來漸漸長大,她仍然嗜睡。一天裏,醒不到一兩個時辰,便又沉沉睡去。她總覺得不夠睡。在戶外玩耍,每玩一回,就生一回病。大夫看了不少,也找不出病因。”說著,他奮力地向前一拋,把一個小石子扔得老遠。
“就治不好?”
翁蒟彎下腰去,一麵搖頭,隻道:“聽說霰莊的藍度廬有辦法,可他已失蹤了二十多年。”
梅瓏無限慨歎。翁蒟忽然立起身來,含笑道:“瓏兒,把手打開。”
梅瓏聽言,好奇地張開手送到他跟著。翁蒟把兩顆紅色的小果子撂在她掌心,道:“這是‘麥泡’,一種酸甜可口的野果子。你嚐嚐。”
梅瓏沒見過這東西,疑惑地看著他。翁蒟撂了兩顆在嘴裏,向她笑笑。梅瓏跟著也塞進嘴巴,嚼了嚼,確實香甜味美。
“不騙你吧。”他又埋在茂密的灌木叢中采擷,不一會,就摘了一小把,遞給她。他那模樣,簡直像個小孩。
梅瓏不負所望,一粒一粒吃進肚子。翁蒟看著她,笑將起來,道:“小時候,我哥哥經常帶我來這裏摘麥泡吃。我吃的一嘴一臉,就像你現在的模樣。”
梅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哥哥呢?”
翁蒟的臉立刻沉下來。良久,他道:“他死了。”
“死了?”梅瓏自知失言,忙歉疚地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翁蒟搖了搖頭道:“不關你的事。我哥是自殺的,跳入萬丈懸崖。就在兩年前。”
梅瓏又是一驚。
翁蒟沉聲道:“我哥比我大兩歲,生性放浪形骸,無拘無束。他生平最大心願就是浪跡天涯。但是他是家裏的長子,要繼承父業。他背負了太多父親的責任。他隻有一死才能解脫。”
梅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憐憫地看著他。他們對著懸崖和夕陽坐著,本來是良辰美景,心曠神怡。孰不知,他有這樣的故事,讓人聽了,不盡心下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