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害羞,扭過臉去,把要說的事也給扭沒了。
“怎麼,害羞啦?”梅瓏繼續取笑。
“什麼?”洛林低聲道。
梅瓏哈哈大笑。洛林尷尬至極,正欲回身打她,一扭頭,看見奚容玄正款步走過來。梅瓏驟然斂容,蓄勢待發。她老毛病又犯了。洛林見到奚容玄,原是不明所以的哀傷,但見梅瓏又要打他的情狀,她緊張的毛孔噴張,立馬按住梅瓏擱在欄杆上的手,心焦地看看她,又看看他。沒想到,他隻是路過,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一場血雨腥風遏製了下去,她捂著胸口鬆了一大口氣。
然而,他就這樣的走過去,再一次目中無人的走過去了。他已不和她講話了,連一句問候也不屑跟她說。她的心又一次感到錐刺般的痛。
洛林捂著發疼的胸口,扶牆依柱行走,已經不辨方向。強烈的心痛,委屈,自尊——;她“哇”的一聲,放聲大哭。她邊走邊哭邊扯脖子上掛著的倪曜明送的陽綠翡翠荷花魚吊墜,和鑲銀綠鬆石耳環。她一麵撥下,一麵就丟掉。她從懷裏掏出水玉墜仕女金耳環,戴在耳朵上。
換下了別人的飾物,仿佛拿掉了壓在胸口的那一點對別人的承諾,她還是她自己,一個窮酸的安普人家的小女子。
洛林悵悵然漫步在空寂的花園中,繁花似錦也擱不住風霜的摧折,季節的變遷。
“你哭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她回頭,不知什麼時候藍宗策已站在她的身後。
洛林急忙揩眼淚,慌亂中她隻道:“沒,沒有。”
“嗯。”他不再追問,放軟聲音,“聽說,你要走。”
“嗯,”她道,“我想家了。”
“明天就是家母的生日,何不過了明天再走。”
擔擱一天,她就痛苦一天。相見無語,比不見更讓她受不了。
她道:“我來的匆忙,不曉得你娘過壽,也沒準備禮物,實在不好意思。”
藍宗策微微一笑,道:“她老人家愛熱鬧,喜歡人多,喜慶。你人到,說些祝福的話,比什麼禮物都要寶貴。”
洛林打定注意不要逗留,她赧然一笑,道:“實在不好意思,我,我還是要回家。”說著,從他身旁走過去。
太陽光一照,金色的光一閃,他瞥見她的耳環。他一愕,拉住她的手臂。洛林回身奇怪地望著他。
“你的耳環——”
洛林一驚,摸了摸耳朵,耳環還在,她籲了一口氣:“耳環還在。”她抬頭,“我的耳環怎麼了?”
藍宗策麵色嚴峻,道:“你的耳環是怎麼得來的?”
洛林心中一緊,怎麼,難不成耳環有問題。不可能,她自小就戴的,而況秋家一向家風嚴謹,雖窮,絕不至於去偷。這一點,她很自信。她正色道:“自我記事起,我就戴著這對耳環了。怎麼,有問題嗎?”
見她語氣不快,他意識道自己問的唐突,便緩聲:“你別誤會。耳環沒有問題。”
洛林也覺得自己太過敏感,語氣過於敵對,馬上收拾情緒,當下道:“我也不知道我娘是怎麼得來的,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有這樣一對價值不菲的飾物,當然要遭疑。哎,也許我們祖先很富裕,此物大概是傳家寶吧。反正,我娘叫我一直戴著,不許弄丟,也不許佩戴其它耳環。”
藍宗策心喜,自有判斷。他道:“我問你耳環的來曆,並沒有半點詆毀之意。我之所以問,是因為我們藍家就有這樣一對耳環。”
洛林又是一驚:“什麼意思?”
“你先別急。”藍宗策道,“我們藍家祖傳三件寶。一是鑲金白玉指環,二是菊花鳳凰紋金簪,三是水玉墜仕女金耳環。三件原是隻傳於長子,我爹憐愛,把家傳之寶都拿了出來,分別贈予我們兄妹三人。我的是鑲金白玉指環,灼玘是菊花鳳凰紋金簪,而我的妹妹藍青則擁有水玉墜仕女金耳環。”
洛林驚訝:“你還有一個妹妹?”
“嗯。”藍宗策道,“她失蹤了,和爹一起失蹤的,二十多年了。那年,她周歲剛過,我爹帶著我和妹妹去杏雨梨花村的翁家堡,隻有我回到了家,卻也是受了重傷。因為這傷勢,途中的那一段,我卻怎麼也記不起來。”
聽他細述,她卻聽得渺茫。
他問:“你幾歲?”
洛林想了一下:“二十二歲。”
“二十二,”他喃喃,“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