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思想文化運動的宗師——海德格爾(2)(1 / 3)

當海德格爾把哲學的問題歸結為對“是”的意義的追問,並且進一步落實到對本是的生存方式的研究時,事實上是把人的問題放到了哲學的中心議題上。在這裏,“是”就是指生命的展現,也指萬物隨著生命的展現在其中的顯現。為了表明“是”這個詞可以作生命、顯現的意思,海德格爾在1935年作的講座中追溯了這個詞在共同的印歐語中最初的詞幹。詞幹共有三個:(1)“es”,梵文作“asus”,意思是“生命、活物,由其自身來立於自身中又自主其動、靜者:自立者”;(2)“bhu”,“bheu”,指“起來、起作用,自立並維持其自立”;(3)“wes”,由此演變出日耳曼語的詞分別表示“棲居”、“逗留”,德語的“曾是”、“什麼”等等。“我們從這三個詞中可得出三個初看之下就明白的意思:生、湧現、維持。”

三、生存狀態的分析(上):從所是到是

於是,追問本是的是的方式,可以說就是追問人的生命展開的方式。當然,這不是要作生命科學的研究。從哲學上說,海德格爾首先提出,人的生存是有一個結構的,這個結構表達為“是於世中”(Being in the world)。得出這個結構不需要論證,它是從人是生活在日常世界中這個事實中直接得出的。“是於世中”是一個完整不可分的整體,它表示當世界作為世界向我們顯現出來時,總同時伴隨著我們自己介入世界的方式;另一方麵,我們自己之作為“誰”的問題,也將在我們介入世界的方式中尤其是在與他人“共是”(Being with)的方式中得到解答。

“是於世中”是一個整體,為了分析的需要,可以把它拆開,先分析世界這個環節。這裏所謂的世界是從其“是”的角度看的。也就是說,我們要了解的是,所謂的世界是怎樣在我們與之打交道(即介入世界)的方式中是其所是的。世界是一切事物的總和涸此,研究世界之為世界的問題從事物之為事物入手。事物依我們與之打交道的方式而是為所是,同一個對象,由於與之打交道的方式不同,可以成為不同的所是,對此,人們大概是會有體會的。例如,一根木棍,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柴禾,這全看我們怎麼“用”它。不過從哲學上來討論,問題沒有這麼淺顯。哲學上涉及到的問題是,棍棒、武器、柴禾,諸如此類的東西有沒有它的客觀實在性?海德格爾的分析要說明,“實在性”也是一種所是,它也是在人與之打交道的一種方式中是為所是的。在他的分析中,人與事物打交道的基本方式有兩類:一類是對事物的直接使用,另一類是把它從當下的直接使用中分離出來去對待。在第一類情況裏,人使用著事物,比如為了完成某項工作把事物當工具使用。比如騎自行車去某處,在此時人所關注的是奔向目的地,他騎自行車越順利,就越不會去想自行車,似乎自行車已經與他融為一體。但他也決不是對自行車全無顧念,自行車在“應手狀態”(readiness at hand)中,在此中,與之相應的人看待它的方式是“環顧”(circum spection)。此時,如果自行車突然損壞了,不能再騎了,這時,趕路就中斷了,自行車就凸現出來,引起騎者的特別關注。也許他停下來,看看自己能否對它修理,修理是照著它正常作用時應當有的樣子去進行的。這樣,自行車就以它應當有的樣子對此人顯現出來,這個狀態稱為“顯在狀態”(Prent at hand),相應於此種狀態的人的“看待”方式稱為“觀看”(seeing)。於是,自行車就從原來與使用者融為一體的狀態中分離出來,成為獨立自在的東西了。一切所謂客觀實在的東西就是這樣獨立出來的東西,它原來決定於人“看待”它的方式。當我們與應手狀態的事物打交道時,這些應手狀態的事物就構成了我們的周圍環境;當我們與顯在狀態的事物打交道時,這些顯在狀態的事物之總和就構成了外在的世界。

前麵說過,本是依“是於世中”的結構而展開,當作為其中一個環節的“世界之為世界”依人介人的方式如此這般地展現出來時,人自己也必同時實現了他自己之是“誰”。不過本是之為“誰”的問題並不隻是實現在與物打交道的方式中,而且還是並且主要是實現在社會中,即實現在人與人打交道的方式中。為此,海德格爾調轉話語,他說,當我們與物打交道時,同時也總是在與人打交道。在勞動中生產各種產品,就是為了讓不同的人使用,是為他們而“量體裁衣”的。走在田埂上,顯然是留意著不踩壞由別人辛苦經營的莊稼。見到河岸邊停泊著一條陌生的小船,知道這是人用作交通工具的,它是有主的,等等。這些現象說明,人是於世中的時候,不是一個人獨是,而是與大家共是(Being with),人所麵對的世界乃是一個共同的世界。當人與這共同世界照麵時,他同時與他人照麵。我們說過,在同物打交道時,物有應手和顯在兩種狀態,應手狀態的物是我們當下使用著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是顯在狀態之物的基礎,即是作為認識對象的物的基礎。同樣,所謂他人在這裏也不是認識對象,嚴格地說是每個本是自己的一種生存方式,即本是總是在共是中以遭際他人的方式而展開出自己。類似於應手之物可以進一步展開為顯在之物,作為生存方式的他人在日常中就表現為“常人”。這實際上已經指示了,在海德格爾看來,人生的展開就是沉淪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