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眉毛一揚,似乎等這個問題很久了,我見他仿佛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便也豎起耳朵,打算傾聽一下其他人對我父親的看法。
早在烽都,我就已知道父親是個傳奇人物。
隻是,烽都人卻極少的在我麵前談起我父親,隻有同校的學生,會滿臉憧憬的跑到我麵前,讓我講一講我父親的光輝事跡。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笑笑不語,然後在他們有些失望的神色中帶著歉然離去。
直到遇見古醫官之後,我對我父親的過往越發著迷起來。
衛道抿了抿唇,仿佛正斟酌著詞句,忽地,嚴非帶著馬衝了過來,大聲道:“馬上到歎息林了,兄弟們都將兵器握緊了,可別在關鍵時候脫了手,都給我機靈點!”
嚴非跑了一來回,停在了我們旁邊,與我們並肩走著,道:“張先生,一會兒可能會有危險。李將軍我就不擔心了,你可得注意些,別受了什麼損傷,否則,我見到張末生將軍時,也不好交代啊。”
嚴非這一番倒是大實話,我們熟不熟絡是次要的,主要還是出了事後在軍中的影響。
衛道見嚴非在旁邊,也不敢再說什麼了,隻見他緊閉著嘴,有些警惕的看著四周。我看著這一片棵棵都約有五丈高的通天巨樹,心裏有一種被揪緊的緊張感。
這片林子,也不知長了多少年。地上的落葉積了厚厚的一層,馬蹄下傳來一陣葉子被踩實的聲音,我憂心忡忡的看著前方,說不定,在我們不知道的某個位置上,就有一片沼澤。
現在正值午後,大白天的,這歎息林卻陰森森的,仿佛即將步入永夜。
周圍樹木的間隔很寬,但是此地終歸不如平原,我們這些騎馬的無法在樹林內飛奔,如果敵人同我們打遊擊,隻怕我們這點人都不夠殺的。
我看了看這列長隊,隻見除了騎馬,就是趕車的。倘若真在此處遇伏,恐怕凶多吉少。
老嚴仿佛是看出了我的擔心,挨近我身邊道:“我來時與他們交過手,敵人沒想象中那麼厲害,我們傷了兩個兄弟,他們卻留下了一具屍首。”
我眉毛一揚,道:“一攻既走?”
老嚴點了點頭,表情輕鬆的望著我,道:“李將軍,你放心吧,我們很快就會回烽都。”他說完這句,眼裏似乎含著某種深意。
我怔了怔,想問問他什麼意思,可是他卻帶馬到了前邊。我目光順著他移動的方向,看見陽光從疊集的樹葉縫隙裏灑下稀疏的幾道光線,在這陰暗的林間,倒有種夢幻之感。
漸漸地,隊列最後的那幾人也已帶馬進入了這有些不現實的世界,我回頭望去,隻見身後的那些石榴園,漸漸縮小,最後融化進仿佛射入洞口內的白光中,什麼也看不清晰了。
我們這一個隊伍有六輛式樣完全一致的馬車,每輛馬車能坐六人。但是,我曾在石虎城的廣場上,隻見到十個左右女子。難道說,剩下的四輛馬車,裝的都是嚴非要帶回烽都的東西?
此時,衛道已和我一起將張根遠夾在了中間,他的麵色有些凝重,完全不像是曾輕鬆勝過敵人的樣子。
而張根遠的那雙手緊緊握著韁繩,已有些戰戰兢兢之感。
忽然之間,最前方有匹馬慘嘶了一聲,竟然雙膝跪在了地上,掙紮著起不來了,在我的位置上也看不清原因,可是馬上的那位士兵,身手卻很矯捷,幾乎是在馬身剛剛前傾的時候,他就身子一彈,從馬鞍上跳下地來。
隨後,四麵八方都響起了一陣敲鑼擊鼓之聲,聲音並不如雷聲般驚人,但卻非常突然。驚的很多馬匹都人立而起,士兵們紛紛將手中韁繩緊了緊,那些馬才不至於胡亂跑撞。
這時,嚴非大喊了一聲:“一隊護住馬車,其他所有人下馬,迎戰!”最後那兩個字,幾乎是狂吼了出來,嚴非嗓門本就極大,這番緊要時刻更是發揮所長,聽他那聲音,竟是有一陣將鑼鼓敲擊聲給完全的蓋了過去。
這列護隊想必平時訓練有素,隻見他們也不慌亂,有條不紊的紛紛下馬,將手中兵器都擎在了胸口。
我剛想下馬,卻一瞥眼間看見衛道和張根遠才剛有動作!
我心中一急,正要催促。卻聽“嗖”的一記破空聲傳來,我望向來處,不由得一驚,這第一箭竟是筆直射向張根遠,可能是林中人都看出他身無長物,又是士人打扮,覺得攻擊起來更易得手吧。
我和衛道本來將張根遠夾在中間,而這隻箭恰巧從衛道那邊極速飛至。幾乎同時,我與衛道的兵器都觸在了那隻羽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