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臉，沒有正麵回答唐雲傲，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小寒怎麼樣了？”
唐雲傲用手指骨節輕輕地敲擊著雉堞，道：“老樣子，不過，統領你早晨不是見過他了？”
我在今朝走上城頭前，確實去程淵寒的房內看了他一眼，當時苑珂正端著碗喂他喝粥，倆人一臉幸福的樣子。我不願，又不忍去打擾他們。當時，我隻是在想，程淵寒若是在烽都時便有佳人相伴，那該多好……
啟國西北，早春時氣候多變，這一場綿綿細雨，也不知幾時方休。正如唐雲傲所說，二路援軍何時到來並無確切日期，他們對我們來說，隻是一種期盼。
我笑了笑，道：“雲傲，你覺得我最近怎樣？”
唐雲傲想了很久，終於道：“統領，打從認識你開始，我就沒見過你喪失信心的時候，如今，你是怎麼了？”
那一瞬間，許多人的臉劃過我的腦海，小靜、赫塔洪、周蕊，古醫官、裴青、項知秋。
我望著暗黑色的密雲，淡淡道：“這石虎城……變數太多了。”
唐雲傲沒說話，隻是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沉寂中，時間飛逝，我也不知過了多久，隻是那一陣陣雨聲，由密集便稀疏，最後萬籟俱寂。霞光刺破雲層，將雨雲迅速驅散，城下的積水裏，明晃晃地反著朝陽的光芒。
一騎快馬奔上城頭，在路上便大喊：“傳總督令，所有人嚴加戒備，防範敵軍攻城！”
一個年輕的士兵抱怨道：“這賊老天……怎麼說晴就晴了呢。”
他身邊立著個老兵，聽到他說話後嚇得一激靈，喝道：“小李子，別胡說八道，老天爺是你能罵的嗎？”
那小夥子依舊不服氣，恨恨的道：“罵他怎麼了？他算個什麼東西，高高再上……”
老兵迅速的捂住他的嘴，使其在最後隻是留下了一段不清不楚的嗚嗚聲，那小夥子股足了勁兒，一把推開他，有點生氣的道：“何哥，你搞什麼鬼，我罵他又沒罵你！你……”
小夥子愣住了，看著一言不發如見鬼魅的老兵，我和唐雲傲一呆，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西城方向火光衝天，映出天空中仍未散去的雨雲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脈絡，像一張老人的臉。
城頭上人聲嘈雜起來，有人聲嘶力竭的道：“西城糧倉被燒了！被燒了！”
另一人低罵道：“他娘的，西城統領也誤放敵軍入城嗎？”
唐雲傲皺著眉頭，喃喃道：“統領，又出事兒了嗎？”
我搖頭苦歎，心裏也想罵娘，又一騎快馬奔上城頭，若是我所料不錯，理應是跟西城的火光有關吧？
馬上的傳令兵隔得老遠就看見我，遠遠的喊道：“李將軍，李將軍！”
他駕馭的太過猛，馬匹在飛速的奔跑下已收不住衝勢，我迎上去，一把拽住他那匹馬的韁繩，若是我慢一步，隻怕他們連人帶馬都得翻下城去。
他翻身下馬，向我行了一禮。我一怔，難道這令隻是對我傳達的？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李將軍，總督大人命你速去西城捉拿叛賊樊一凡！”
周圍的人聲瞬間鼎沸起來，樊一凡，正是西城統領，他怎麼突然變成了叛賊？我也來不及問，隻是跨上馬，風馳電掣的向西城方向奔去。
跑出很遠時，那個傳令兵的聲音遙遙的傳來，“李將軍……令牌……”
我沒理他，隻是用力一夾馬腹，讓他跑得再快一點。沒多久，身後便響起一陣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唐雲傲騎著新換的西北良駒，轉瞬就趕到了我身旁，在他身後，還有一十六人親衛隊。都是我身邊數一數二的好手。
我無需下令，他們也會緊隨在我身邊。
武士們穿著清一色的明月鎧，腰上挎著的馬刀細刃寬背，借著馬力一刀下去，能直接砍斷骨頭。除此之外，他們每人都擎著一把白蠟杆製成的長槍，每一下刺擊出去，都很有彈性。
東城到西城有一條筆直的大道，可供八匹馬共同飛馳，況且此時人人都向西城奔去，路上已無阻礙，那一道將西城統領定成叛賊的命令，似乎是懸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上空的利劍，讓人無法安心。
剛邁入西城的區域，邊聽到前方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夾雜著幾個人的哭喊，和無數人的驚叫聲。我吃了一驚，看了看前方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他們幾乎都是一樣目瞪口呆的看著前方。
西城，還是出事了。
從北城頭上望過來便可知曉，這一場大火絕對是蓄謀已久，若不是眾人合力，隻怕那麼遠的距離不會讓我們看到火光衝天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