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懷禮僅下了一道令：關城。
我站在屍堆旁望著他憤憤奔上城頭的背影，臉上火辣辣的痛，泔水省總督用行動來譏諷我們的怯懦。
史政義緩緩的走到我旁邊，淡淡道：“左總督叫你來的吧？”
我無力點了點頭，扭過身子看了一眼張進學的屍體，一張驚恐至極的表情在那堆屍首中顯得很突兀，尤其是他眸子中閃現的不甘。
“左總督叫我來擒樊一凡，可是我見到東城統領張進學後，便沒敢動手。”
史政義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道：“你做的沒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不顧同袍情意。走吧，我們也得上城了。”
我沒動，而是仍舊看著那些屍首被士兵們一個個拖走，身上的血將廣場的青磚塗成了紅色，我看著史政義的雙眼道：“東城統領會列陣亡嗎？”
史政義聽到這話後一愣，轉身邁著步子離去，我隱約聽到了他的一聲歎息，隨後是帶著冷意的話語：“李將軍，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皺了皺眉，感覺他好像是話中有話，我剛要細想，卻聽一陣陣廝殺聲響徹在城外，士兵們急急忙忙的將廣場上閑置的狼牙板向城頭抬去。
“統領，快走吧！敵軍來了！”唐雲傲在旁邊催促我。
我“嗯”了一聲，跨上戰馬後飛一樣駛到城頭，緊接著就聽見前方一陣夾雜著慘叫的巨響，城頭邊的狼牙拍被高高舉起，然後已雷霆之勢拍落，敵人再勇武，也無法登城。
我還以為他們仍舊會悍不畏死的衝鋒，卻沒想到，敵軍後營中響起一陣緊鑼密鼓聲，城下的士兵再不猶豫，像退潮了的海水一樣迅速離去，有些敵軍在爬過那條壕溝時的速度有些慢，被諸多箭矢釘在原地，掙紮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隻不過他們這次卻並未撤回本陣，而是統統集結在了弓箭的射程之外，在城外遙遙的與我們對峙著。
敵軍前鋒中軍突然向兩側散開，一匹健壯的黃鬃馬抬起有節奏的四蹄緩緩走了出來，
那人披著件白色的大氅，也沒帶頭盔，隻是將半張臉埋在豎起的衣領裏，她抬起那張白得近乎病態的臉龐，猩紅的嘴唇張了張，“左懷禮，你何時又開始幹你那老本行了？”
她旁邊有一個人故意放大聲量，附和道：“他的本行是什麼嗎？”
“左王八啊，專門背烏龜殼子啊！”隨後是一陣放肆的嬌笑，古醫官一介女流，卻能將聲音傳得這麼遠。
左懷禮麵色依舊不變，隻是瞪著眼睛，用比古醫官更大的聲音回道：“瘋婆子，有膽子就攻城，沒膽子就滾！”
城頭下，一連串難聽至極的叫罵聲從古醫官的嘴裏噴出來，“左懷禮，你他媽也算個男人，戴著你那頂綠帽子讓所有的西北男人跟你一起龜縮城裏，頭都不敢往外伸一次，十年前你就陽（違禁字）痿了，到現在還沒治好嗎？”
左懷禮臉色鐵青，恨恨道：“放箭！”
我暗暗的搖了搖，這麼遠的距離，那些箭根本就射不到對方，偶爾有幾隻箭矢飄得遠些，可力道已失，古醫官身邊的衛士隻是將長槍輕撥幾下，那些箭就被拍到一邊。
古醫官好像害怕了，帶馬向後退去，讓出一位腹大如鼓的巨漢來。左懷禮嘴角泛起一絲冷意，正自得意。卻見那巨漢深吸了口氣，一番不堪入耳但卻清晰無比的喝罵聲如一道道聲浪席卷至城，古醫官站在他身後，嘴唇微微動著，似乎正在喋喋不休的教授著什麼。
自此，我才明白，原來她根本就不是害怕，而是換了個營中專門負責叫陣的罵手。
這一番罵辭指名道姓，全是衝著左懷禮而來。
事情全由十年前古醫官在左懷禮帳下做幕僚時說起，俱是些左懷禮曾經做過的齷齪猥瑣的勾當。
有晨起更衣洗漱時，左懷禮如何對侍女動手動腳，又如何在興致高漲時對一個黃花姑娘肆意踐踏。也有他在立妾當晚夜宴醉酒後，當席便抱起那個妾室開始剝其衣裳，全然不顧父母正妻都在左右。到最後他得了花柳病，從此對女性都惶恐避讓，轉而喜好孌童，可偏偏不說他如何寵幸對方，隻講他因病不舉後，開始蓄孌被幸，細節又偏偏講得麵麵俱到，一天之中幾次歡好，對方要如何疼愛才能令他滿意。
隻講這些倒好罷了，接下來竟說到他暗戀大帝身側的一個寵妃，又叫人繪製了一幅畫像藏在房中，每次夜深人靜時都要取出把玩一番。
城頭上的人本來對左懷禮敬畏有加，可古醫官編就的罵辭有些地方誇大其詞，有些地方要描述的入木三分，讓人聽起來似真似假，城上守軍紛紛側目，偷偷的瞄著左懷禮漲成豬肝一樣的臉色和裸露在外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