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15:00左右,江京市萬國墓園

目送著戴家的車遠去,隨從歎道:“鑫遠就這麼完了!如果隻是戴向陽死了,鄢衛平還能把這個爛攤子撐下去。鄢衛平死了,繼承人就是這個孩子,沒戲。”

隨從和當年的自己還是差了不可裏計,話多,但有時不著重點。

那人的目光當然是在那蘭身上。

就是因為她的出場,那人回避了整個追悼會。花圈送了,聊表寸心,足矣。

那蘭身姿曼妙,但在那人眼裏絕沒有帶來美色,相反,是寒意,驕陽下的逼人寒意。那人覺得她變了。這本身不足為奇,她每經過一次大案,就如春蠶蛻皮,總會有變化;更何況經過5·18大劫案這樣的洗禮和考驗,任何人都會劇變。

但這次,那蘭變冷了。

當然,那蘭“冷美人”的聲譽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但那隻是表象,隻是外在的不易親近。那蘭本身還是和普通女孩子無甚大異。這方麵,那人最有發言權,這些年來讀那蘭的日記、讀那蘭的電子郵件、聽她的言談、觀察她的行止……那人比任何人更有發言權,那蘭的的確確隻是你們少年人夢中的鄰家女孩,沒有特異功能,沒有怪癖,心腸溫暖,充滿愛心,愛美,愛玩,愛值得她愛的人。

可是這次事件發生後,那蘭完全轉型了。

確切說,那人的第六感發現,那蘭真正變冷了。

那人接觸過一些職業殺手,這些人表麵上可以是一見你就笑的樂嗬人,可以是舞廳裏忘乎所以的DJ,可以是濃濃書卷氣的文化人,但他們總會有著一種冷冷的殺氣縈繞,尋常人毫無知覺,隻有那人這樣的行家裏手可以準確體察出。

或許因為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就好像狗對自己同類的氣味最為敏感。

所以那人很相信自己的感覺,自己的判斷。

那蘭變了,多了那份冷冷殺氣。

隨從又在不該打斷那人思路的時候說:“剛才烏拉打電話來,《滿江紅》的嶽飛手稿已經搞定了,您這一計實在高明,我看戴家再過一百年也想不到他家的真品已被狸貓換太子……話說那贗品仿製的也的確是惟妙惟肖……”

“最關鍵的那條信息核實了嗎?”那人略帶不耐地打斷了隨從不必要的歡愉。

“烏拉已經核實了。”隨從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忘形,恭敬地回答,烏拉是他得力手下的代號。“那份嶽飛《滿江紅》真跡,確實可能是伯顏藏寶的一部分。當年,那蘭他們昭陽湖尋寶是九月十七號晚,這幅《滿江紅》真跡九月二十一日在黑市上放出風聲,九月二十四日成交,這些資訊黑市網絡版上早就沒了記錄,但黑進他們係統後還可以查到痕跡,買賣雙方的情況就沒辦法獲取了。尤其賣方,翻了幾道牆後才上版貼的廣告,除非動用絕頂高手,不可能追溯到源頭。您聽說那真跡是戴向陽三年前入手,就想到伯顏寶藏的聯係,這嗅覺靈敏的,沒得說。”

那人心裏歎,弄了半天還是狗,點頭說:“還有什麼證據和伯顏寶藏聯係起來?”

“剛才不是說,要追賣方發廣告的源頭,必須絕頂高手嗎?我知道伯顏寶藏的重要性,就真的找了絕頂高手,追蹤賣方的網絡足跡,最後追到江京,昭陽湖邊,一家青旅。”

那人不得不承認,這是《滿江紅》真跡出自昭陽湖底伯顏寶藏的另一個有力旁證。

隨從繼續說:“我想,我們下一步真的必須把那蘭做為重點了。”

那人心裏冷笑,那蘭從來都是我的重點。

“……但說真的,不知該從哪裏下手。”隨從終於承認自己尚有不足。或者,這小子真的學乖了,明知該怎麼做,但給老板一個麵子,一個發號施令的機會。

那人當然不會直接回答,直接發號施令,隻是反問:“你怎麼看瀟湘的劫案?”

“很蹊蹺。戴向陽尋死,搶劫慣犯屍體冒出來,事後梁小彤又出事故墜樓身亡,手裏還提著刀,沒一項說得過去的。”

“還有呢?”那人知道隨從仍未盡言。

“還有,據我們在市局內部的人說,梁小彤出事後,他父母、尤其他媽媽,歇斯底裏,非說梁小彤的死和那蘭有關,好像梁小彤死前曾向那蘭獻媚遭到拒絕,結下仇怨,依我看,挺沒有邏輯的。市局還是和那蘭約談,她當晚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在其中一個難友家吃飯——這又是另外一個疑點,幸存者們似乎很抱團,經常一起聚會,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好的交情;警方對其他的幸存者也都調查過,梁小彤墜樓時大家都有人證明不在現場。還有,以前大金莎的那個大廚本來答應好要重回大金莎的,卻突然不告而別,現在估計已經出國了,有點匆匆逃離的感覺。”

那人淡淡說:“有沒有可能,你剛才提到的那些‘說不過去’,其原因很簡單,因為是天方夜譚,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