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燕王府迎來了從應天府發出的一道聖旨。
闔府的人出城門跪接,這還是張嫣來到燕王府後第一次見識迎接聖旨這件事。傳旨的是一位太監,他身後跟著一隊跨刀的錦衣衛。在場的所有人的很莊重,張嫣也不由的斂衽低頭跪在那裏,聽那太監老公扯著細長的嗓子念聖旨。
聖旨內指定燕王二王子朱高煦和三王子朱高燧接到聖旨後立刻啟程進京,不可延誤。皇帝體恤燕王,接王府適齡王子入京接受皇家教養學習。
這個聖旨來的沒有征兆,至少在應天府裏朱棣安插的親信沒有傳遞與之相關的消息,可見其中肯定大有文章。驟然聽聞,其中意味不明。使燕王感到無從應對。府中所有人皆出門跪迎,真實狀況錦衣衛和傳旨太監都瞧得一二,顯然無法借病推脫延緩兩日。所以朱高煦兩人必須跟隨傳旨的太監一道回京。
朱棣一共隻有三個兒子,朱高煦已十五歲尚可,但是三王子朱高燧雖年幼但騎馬乘舟也是使得的。剩下一個朱高熾是王府的世子,世子已加冠且成婚。自然不需要到京城去了。
剛養好傷還窩在小院裏吃素的朱高煦還沒蹦躂兩天呢,這回真是倒黴到家了。不對,他明明在家,壞事自己送上門,他躲不起啊。這朱高煦雖渾,腦袋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這次出門肯定不是去郊遊一類的好事。說不定就是一場鴻門宴,一不留神就要倒大黴。
朱高煦想的倒也沒錯,假設朱棣犯了皇帝的忌諱,說不定真拿他哥倆祭旗。不管他還是他老朱家的孫子,朱元璋殺起人來手底下一點都不含糊。
朱棣聽完聖旨,心裏心驚肉跳,忽的心虛起來。他這些年和秦王和晉王之間爭鬥個沒完,其中未必沒存下心思。現在一聽父皇要讓他質子,就止不住的懷疑皇帝是不是看穿了他的那點小心思?會不會這次要伸手對付他。而質子隻是第一步,或者說是試探?一想到父皇的狠辣,朱棣就冷汗直流,不顧風度的拿起衣袖擦了把汗。
連忙讓貼身太監去東三所將道衍大師請過來。得到王爺命令的王公公快步往東三所走去,順道往東南邊回去的世子妃夫婦一道疑惑的瞧了他一眼。世子朱高熾疑惑素來規規矩矩不踏錯一步的王公公怎麼風風火火的亂竄呢。張嫣卻疑惑朱棣找道衍和尚幹嘛呢?他不應該去和王妃一道叮囑老二和老三麼?整什麼幺蛾子呢?
王公公向來不離開朱棣半步,王爺有什麼吩咐也不需要他親自勞動。此刻見王公公急衝衝的,張嫣就知道朱棣肯定有很緊急重要的事情,和他們同方向那就隻有東三所和家廟了。東三所為王府幕僚居所,畢竟世子府可沒什麼人等朱棣找。去東三所找人自然是道衍大師了,難不成他會找長史麼?
這邊張嫣和朱高熾兩人慢悠悠的往世子府走,那頭王公公找到道衍大師,趕緊拉著他往前寢趕去路上又一次遇到世子夫婦。張嫣心道我果然沒有猜錯。
道衍被拉到了朱棣麵前,聽他急切的把聖旨之事和心底的憂慮講來。
聽罷,道衍仍然神色平靜,好似他不覺得這是件大大不妙的事情。就聽他不急不緩的念了句阿彌陀佛。險險讓朱棣背過氣去,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有空念佛。
“王爺,可知這聖旨隻發了一道還是?”道衍搶在朱棣前頭問道。
朱棣已氣急:“本王不知,這與本王有何幹係!”
道衍也不生氣,繼續問道:“皇上可有發旨命人接收王爺在北平城的軍政大權?”
“還沒聽說。”朱棣略微想了一下。“說來這次我竟然一點都沒得到消息,太沒道理啊?”
道衍和尚卻說:“沒錯,這樣就對了。”
朱棣還是沒聽明白,仍帶著些許火氣道:“大師,什麼沒錯?這還沒錯麼,父皇都讓我質子了,還沒錯嗎。”
道衍微微一笑,滿臉的皺子如同菊花一樣盛開,把朱棣寒惡了一下,說到,“王爺莫急,皇帝並不是針對你一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晉王、周王和湘王等其他王爺也都先後接到了聖旨。皇帝是要質子,牽住所有的王爺,所以得瞞住了所有人,快刀斬亂麻。如果真的要對付王爺,質的就不止二王子和三王子了,世子怕是也要算在裏麵。同時還會下旨卸下王爺的兵權。若是王爺到那時就一點出路都沒有。現在看來聖上是真的體恤各位王爺了。”
“這是何解?”朱棣鬱悶的問道,他不覺得皇帝這種做法是體恤,這都明晃晃的說我要質子。
道衍卻回:“聖上雖然身子尚好,可總有一日要將那個位子留個皇太孫的,到了那個時候,什麼都不好說了。此刻,一旦質子,到時皇太孫總會偏向點王爺,不易被小人挑撥。”
朱棣終於舒了口氣,“好了,本王要去和那兩個兔崽子說道說道,到時候不要惹是生非墜了本王的名頭。”原來是父皇在給皇太孫鋪路,防著他們這些叔叔們欺負到好侄兒。同時想穩住兩邊的人。。
從一大早接到聖旨起,王府的每一個人都行動起來,為兩位王子打包行李。一會功夫,傳旨太監打發人告訴燕王他們該啟程了,等了一天拖不得了。聖旨上寫的是即刻啟程。故最多不能過了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