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塵眼見秦俊飛出言安慰,不計前嫌,心裏頓時感激涕零。但是經此一事,他早已斷了做官的心思,但是又不能和秦俊飛明說,尤其是看到他一臉關愛的眼神,口氣也緩和了下來:“秦大人,此事再讓我考慮考慮吧!”
“嗬嗬,秦大人,秦大人……”秦俊飛麵容有些懷念地苦笑起來,半晌才緩緩開口,“老夫已是布衣之身,又如何再擔起‘大人’二字稱呼?二位賢侄如若不棄,可稱呼老夫一聲‘世叔’!嗬嗬……自古雄才多磨難,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世叔教訓的是!”段雲塵與張夢靖本是聰慧之人,心下也明了幾分,感激地向秦俊飛拜謝。
在秦府住了一夜之後,段雲塵與張夢靖二人請辭。短短一夜時間裏,秦憐星根本沒有找到機會與段雲塵傾訴心中之事,眼見二人請辭,她輕輕拉了拉自己的妹妹,向她悄悄示意,秦惜月看懂了自家姐姐的眼神,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朱唇輕啟道:“爹爹,我和姐姐送送二位公子!”
言罷,也不管秦俊飛同意不同意,拉著自家姐姐,飛快地追了上去。秦俊飛看著姐妹倆的背影,低頭沉思不語,半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費力地起身,向書房走去,邊走邊輕輕歎息道:“女兒大了,終是留不住的!嗬嗬……”
京師城外的運河碼頭上,段雲塵與張夢靖兩人遠遠便看見艘小船。段雲塵想起上京師當日曾出言感歎道:若是此次科考高中榜首,比乘船衣錦還鄉!再看看現如今那艘有些破敗的小船,不由得苦笑一聲,世間之事,當真是跌宕起伏,來的時候那樣意氣風發,現如今卻身敗名裂,狼狽至極的落跑回家。
“雲塵啊,此次我二人可算是難兄難弟了啊!此後如同死蟹一隻,恐怕再無出頭之日了!”張夢靖苦笑著自嘲起來,語氣裏充滿了無盡的失落與頹然。
“夢靖呀,留下身子稱稱幾斤,就值得幾個銅錢喝老酒吧!”段雲塵亦是自嘲地笑道。
“也是啊!我張夢靖此生再也不醉心什麼功名利祿,犯糊塗了!”張夢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回去之後,先向恩師請罪!當初他老人家得知我想要參加科考之事後,曾多次勸我,悔當日不聽勸告啊!”
“唉!我亦何嚐不是?自當長跪父親墳前贖罪!”段雲塵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黯淡,“回去以後,我要關照後輩晚生,將來還要關照兒子孫子,讀書歸讀書,但是一律不準考學爭功名!棄‘立德’‘立功’,取‘立言’;當年司馬遷得罪下獄,身受宮刑大辱,出獄後去發憤撰成《史記》。”
“哈哈,此言大妙!咳咳……”由於過於激動,張夢靖舊傷再發,忍不住連聲咳嗽起來。
“除去此事,還可以遊山玩水,心高誌遠,壯誌淩雲,享受我多嬌河山!”段雲塵話語之間有些興奮,隻是說話時,聲音有些沙啞,“回去調養好身子,我就邀請你共同遊山玩水,補補此次在京師大傷的元氣!”
“如此甚好!雲塵心此言深得吾心!咳咳……”張夢靖又咳嗽了幾聲,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像是要將胸口的悶氣給咽下一般。看著越來越近的那艘小船,張夢靖突然大笑起來,盡管乍一聽,笑聲裏帶著無限的悲涼,可仔細一聽,卻發現這笑聲裏帶著幾分看透人世繁華的瀟灑與不羈,張夢靖骨子裏的那種豪邁與大氣,似乎通過這笑聲,表現得淋漓盡致。
“哈哈……躍馬揚鞭傲神州,笑看風雲度春秋。三千煩惱皆拋下,十萬名山任遨遊!”
段雲塵亦如張夢靖那般,高吟大笑起來,之前在京師裏種種壓抑與悲憤,此時此刻卻完全消散了!兩人相視一笑,拖著疲乏的身子,將要邁上已經停靠在岸邊碼頭的那艘小船,卻聽得身後傳來呼喚之聲。
“段大哥,張大哥,二位請暫留片刻!”一個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
段雲塵與張夢靖兩人聞聽此聲,停下了腳步,有些不敢置信地尋聲回望,兩個女子正快步地向岸邊行來。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再看看那漸漸清晰的麵容,段雲塵與張夢靖二人麵麵相覷,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剛剛那種想要浪跡天涯的心思,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