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秋 (5)(2 / 3)

想起桂花頭油,就會想起我做姑娘時的那一頭長發。那年跟著生產隊去參加勞動,休息的時候站在田埂上休息,注意到隔開四畝地之外的另一條田埂上,有個小夥子一直在看我。那時,村裏的春梅也和我一起在地裏勞動,她偷偷跑過來,詭秘地和我說:你看那邊,相上你了,那隻男的說,你的頭發真好看。我羞紅了臉,扭過身子,再不往那邊看。

整一天,我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的頭發看。

現在想來,還是很懷念三十多年前的那頭長發的。沒想到把它剪掉之後,再也沒有養回去過。現在一把年紀了,如果再要養長頭發,也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那一次跟小艾去逛舊貨市場,看到老牌的"謝馥春",就要買下來。小艾很不解。我說:我買著玩不行喃?

首先,我是女的,又是中國人。胭脂水粉兒,是我們做姑娘時,每個人都會買的,不管用它,還是不用它。買了放在枕邊,或者藏在自己私密的抽屜裏,空閑的黃昏,偶爾把它打開,心裏就會暗歎一聲:這東西真個是美啊。圓形的白瓷盒,上麵描著一朵連葉牡丹,下麵樸素地寫著兩個字:胭脂。

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牡丹花更美的花了,牡丹是從北京城來的,北京是個大地方,我們這邊小地方是種不活的。我們這邊隻能種種薔薇,或者月季,有鄉野的美,卻沒有牡丹的高貴與華麗。注定了,牡丹就像是一個大戶人家走出來的姑娘。

這瓷盒胭脂拿在手心,輕輕啟開它的時候,也是大戶人家小姐的姿勢,是慢慢旋轉著啟開。不像現在的化妝品都是噴嘴式的,直截了當往下按幾下就是。

98.

秋天開始的時候,阿貴就將他老婆細秀和兒子也接到了杭州住。住在娘家的日子裏,細秀除了帶孩子,其餘時間就跟人家搓麻將。怎麼賺錢、如何把家,都是阿貴一個人的事。在沒結婚之前,阿貴可從來不懂得去料理這個家,現在結了婚,好像突然就變了個人,變得勤快,也變得懂事了。他倒變成這個家裏的懂事長了喃!

現在細秀來了工地,工地裏規定不讓搓麻將,她除了帶兒子,就一天到晚鑽到小店裏,名義上是幫才娣來看小店,實際上,她是在店裏度時間,她要什麼、或想吃什麼,隨手就拿。才娣看在她是自己的弟媳,啥話也不能說,看著她拿,還得裝大氣,嘴上還說:多拿些去喃,多拿些去喃。

但對才娣來說,細秀一來,她倒確實空了一些。白天,民工們都去上工了,小店裏就沒什麼人,這個時候,才娣就將店交給細秀看著,她自己就自由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再不像前陣子,她一個人,這小店的門又不好關掉,她就寸步難行,怕萬一有人來買東西會罵娘。

我偶爾帶著樂樂去工地小店玩,才娣根本沒有想我回去的意思,好像這個小店一開始便是她的,完全跟我不搭界了。細秀也是,往小店裏一站,一副想招呼人的熱心腸,端凳倒水,儼然半個店主,我反倒成了這裏的客人。我說:這店一開始的時候,是我一個人開起來的。細秀就說:知道知道,沒有姐,哪會有這小店。知道,還跟我客氣!

才娣每次見我都要重複那幾句:姐,要是我有你這好福氣就好了,不管給我一個小艾做我的女兒,或者給我一個小坤做我的兒子,我這輩子吃啥苦都值了,要我這輩子做牛幫馬我都願意!可是姐,你已經有這麼好個女兒,這麼好個兒子,怎麼還成天介不高興,愁眉苦臉的喃!

我能高興得起來麼?小坤目前搞得妻離子散家都被人拆了!小艾,一說起小艾,我們雖是親生母女,心和心卻隔開千裏萬裏之遠,我根本不知道小艾在想什麼,在動什麼歪腦筋,一天到晚幫著她弟瞞著我,什麼事情都不跟我商量,說一聲都不說!換成別人家的女兒,眼看自己兄弟出要這麼大的事,第一個就要向她娘去說這件事的。我感覺她這做姐的,隻顧自己,不顧家裏人,不顧小坤,我看她是恨不得小坤離!按理阿珍對她不錯,麵上也看不出來她對阿珍有什麼意見,可關鍵時刻,她卻支持小坤離,什麼阿姐!掃把星!白虎精!我一想起來心裏就要往外冒火!

這種話是會越說越難過,越說越難過的,說到傷心處,我就要忍不住悲痛,在才娣麵前大哭一場。才娣隻得一邊幫我帶樂樂,一邊安慰我別哭了,勸我想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