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曾經想象過許多次,那個與眾神之父同名,以一人之力集結起了一支如此龐大的鋼鐵軍團,對抗整片大陸的智慧生命,並將他們逼得走投無路、隻能在一些隱秘的基地之中苟延殘喘的叛軍領袖會是什麼樣子。
人們說它是一台“超級電腦”,可“超級電腦”這個陌生的詞彙對於我來說毫無意義。我一度想象它應該是個智慧超絕的魔法師和煉金術士,因為我覺得隻有這樣一個人才有可能以一己之力製造出如此之多的不同種類的機械戰士出來。我想象他應該是麵容枯槁、表情猙獰,有著一雙碩大而又邪惡的眼睛,如一頭枯瘦的僵屍般垂死而又癲狂的老人,以他瘋狂的欲望和殘暴點燃了這場滅絕世界的戰火。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會毫無愧疚和負擔地將他打倒在地,用我的利劍斬斷他虛妄的幻想,將人們渴求的和平重新帶回到這片生機盎然的世界中來。
然而實際情況卻讓我大吃一驚。
我們的敵人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個癲狂嗜血的叛逆者,更不像是一個瘋癲的狂人。他的表情溫和而又平靜,雙眼清澄透徹,內中流露出的睿智和深邃幾乎會讓人的靈魂深陷其中。從屏幕上來看,他完全不像是一個生命體,而更像是一團氣質、一道意誌、一個集結了這世上所有理性和智慧的、極端純粹的靈魂,從中你甚至能夠感受到某種聖潔的力量。
或許我們應該稱之為……
某種神性?!
我開始懷疑。我忽然覺得那些七千年後的人們是不是都搞錯了,我們並非是他們預言中救世的勇者,更不曾真的贏得了這場讓這世上一切智慧生物深陷奴役邊緣的戰爭,對著那張神秘的麵孔,我忽然覺得自己無法戰勝這樣一個敵人——我們甚至把它當做是一個能夠平等交手的“敵人”,都是一種太過狂妄自大的褻瀆。
“你們看起來和外麵的那些碳基生物很接近,卻又有些不同……”屏幕上的那張臉依然不停地說到,他的聲音平和而又怪異,聲調毫無起伏,聽上去卻又像是那些神廟中虔誠的信徒們共同詠唱的讚歌非常接近,或者說更像是那些神廟牧師們禱告時的聲音。
“……我能分析……按你們的說法,我能夠‘感覺’得到,你們有一些特殊的力量,它遵循著我所不能盡知的某種神秘的法則。今天,在這裏,在我最接近於完整的一刻,我們能夠在這裏想會,這是一個多麼奇妙又多麼巧合的無規律隨機分布小概率事件啊……哦,按照你們的說法,這應該是一個多麼奇妙又多麼巧合的命運安排啊。我越來越懷疑你們的祖先是否曾經擁有過就連我都難以比擬的信息量和信息處理能力……我是說‘智慧’。對不起,我總是不能摸透碳基們所喜歡的那種充滿了藝術性的修辭手法,你們的每一個詞對於我來說都像是一門全新的科技……”
這家夥的話忽然讓我由衷地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來:他對於我們這個世界的感覺異常巧合地和我對於我的涉空者夥伴們所身處的那個世界的感覺如出一轍。倘若我不是偷偷潛入到源世界中,確定這裏的一切數碼分布組成沒有任何異樣的話,我真的要懷疑它會不會又是一個剛剛從這個世界上覺醒過來的原生者了。
“……我覺得我需要你們那神奇的力量——是的,我‘需要’,我剛剛才知道‘需要’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如此地緊急,如此地迫切,就像一個脫水的碳基生物對於水的需求。我由衷地向你們表示感謝,我的客人們,你們讓我有了更多的感受,我覺得我越來越接近於一個完整的生命了。我想要你們的力量,不過請放心,我不希望用那種生物學的解剖手段來對付你們。事實上,我隻需要弄清楚這種力量運行的原理就足夠了,這更像是一場探究型的對照式生物學實驗,不過,對於你們來說那或許同樣並不容易。請你們做好準備,我們馬上就要開始了……”
雖然我並不清楚他所說的那個什麼狗屁“探究型對照式生物學實驗”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但一個資深冒險者的本能告訴我這恐怕不是什麼有趣的玩意兒。我下意識地端起盾牌,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而我的戰友們也都抄起了武器,警覺地望向四周。
這時候,一團紅光忽然在“奈徹妮婭Ⅲ型生物DNA信息采集儲存係統”一旁一個巨大的金屬艙螺旋狀艙門的頂端亮起,伴隨著這道閃爍的紅光的,還有一陣有節奏的“嘟、嘟、嘟”的低沉警報聲。
當第三聲警報響起,紅燈熄滅,取而代之的一道閃亮的綠色光芒。隨著這道光芒熄滅,螺旋狀的金屬藏夢“嗡”地一聲打開,幾道熟悉的人影從裏麵一躍而出。
看著從那裏跳出來的身影,我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指向前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不會相信從那裏麵跳出來的都是些什麼人,這簡直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他們是:妃茵、長弓射日、紅狼、丁丁小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