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是放在旁人說還好,可由張讓說出便顯得如此怪異。
願意無外乎其他,擁有實權的一州刺史立下戰功後,反而‘升遷’成了僅供天子垂問的‘諫議大夫’,這種荒謬的事情大概也隻有得罪了張讓後才可能出現。
交州地處偏避,大底囊括秦時的嶺南百越之地,地方雖大卻是人口稀薄,且多為蠻族聚集故王化不至,常有反叛爆發,令朝廷頭疼不已。中和三年時,交州再度群盜並起,州牧、郡守軟弱無能,不能禁止。另外交趾梁龍率眾萬人,和南海太守孔芝一起反叛,攻破郡縣。時有太尉段熲舉薦朱儁有安邦之才,朝廷便任命朱儁為交州刺史,前往交州收拾爛攤子。
朱儁受到任命,回到本郡撿選家兵,調發士眾得五千人,分兩路直奔交州。到州界後,朱儁整束兵眾,屯駐不動,派使者到南海郡察看虛實,宣揚威德,以震懾敵人之心。接著調集七郡兵士萬餘,一齊進逼大敗叛軍,終於斬殺了梁龍,逼降幾萬人,旬月之間,州郡平定。事後朝廷論功行賞,封他為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戶,賜黃金五十斤,本欲調往洛陽升遷為執金吾的,卻因為為人剛直不願意向張讓行賄,故而被張讓所恨,堂堂一州刺史竟明升暗降,成為了朝中虛職諫議大夫。朱儁怒極之下便稱病不出,一連數年在洛陽城中銷聲匿跡。
隻是張讓卻沒想到天子劉宏記性倒是極佳,竟然一眼就認出這個當年軍功顯赫一時的朱儁,故連忙出言先答,防止有人借題發揮攻擊自己。
朱儁聽到天子垂問,神色有些複雜,猶豫了一會才低頭說道;“臣這幾年來身體抱恙,時常臥病在床,多為告假未參與朝會,所以陛下才會沒見到微臣。“
劉宏自然不暇多想,隻是點頭,又麵露關心道;“原來如此,那現在你身子可是好些?如今國家動蕩,正是需要你這個會打仗的人來為朕分憂。“
朱儁聞言精神一奮,隻是跪在地上激動的大聲道;“陛下放心,廉頗七十尚不言老,臣今年不過三十有四,陛下隻需一聲令下,微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宏拍掌叫好道;“好,愛卿真是一片赤膽忠心,朕心甚慰,快快平身。對了,剛剛何進說評判之策時你說有所異議,不妨說來聽聽。”
朱儁站起,先是向何進微微躬身道;“何大人所說的平叛三策,前兩策臣深表讚同,唯有第三策臣微有異議,認為有所不妥。”
何進心中有所不悅,這三策皆是趙瀚獻予他的平叛良策,他自認為已經天衣無縫,定能靠此應得天子的讚許,卻不料朱儁竟當麵駁他麵子。臉上卻裝作大度的嗬嗬笑道;“這不過是我的一些淺顯建議,朱大夫有何異議不妨說出,也好供陛下甄選良策。”
朱儁點頭道;“遵命。”
“我以為何大人悉數調集幽州並州涼州的邊軍精銳有所不妥,如今雖然匈奴、鮮卑、烏丸臣服於我大漢,西涼的羌族暫時也得以平定,但這些不過是胡族懾於我大漢的強盛軍威,而並非內心歸順。我們一旦將這些邊軍的精銳調空,此四族必生貳心,若是舉兵和黃巾叛軍響應的話,則幽州、並州、涼州大勢去也,如此豈不是舊亂未止,又添新亂。”
若是趙瀚在場,定會恍然大悟的拍掌叫好。這倒並不是他給何進獻的策略有什麼問題,隻是因為身為後世的他對這時代邊關的胡族情況並不清楚。隻記得漢末三國時匈奴、鮮卑、烏丸、西羌十分低調,並未趁中原大亂時入主中原,便習慣性的不將這四族放在心上,隻意識到了黃巾軍對漢室的威脅。而朱儁則不同,他是這個漢末少有的名將,又是在邊荒之地當過刺史的人,對胡人問題見解何其獨到犀利,這方麵的見識遠非趙瀚所能比的。
朱儁話中分析的合情合理,何進倒也無從反駁,隻好反駁道;“難不成就放著這些邊軍精銳不用,坐視黃巾叛軍坐大嗎?”
劉宏原本也點頭讚許的,待聽到何進說起黃巾軍之事也麵露急色的問道朱儁,“何進說的正是,那當如是好?”
朱儁卻搖了搖頭道;“陛下和何大人誤會在下了,我隻是說有異議,並非不讚同調邊軍平叛之事,而是認為應該區別對待五部。依臣的看法,烏丸臣服大漢多年,素來溫順,又與鮮卑世代仇敵,所以護烏丸校尉宗員的五千精騎可用,其防區可以由度遼將軍夏育接替;至於鮮卑,他們四族中最為強大,也向來與我大漢不睦,隻因其頭領檀石槐死後部族分裂,所以才不敢與我大漢相抗,若是鮮卑中郎將田晏所部一去,必然出兵劫掠邊境,故而不可調動,相反還要嚴加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