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辭慢悠悠地走著，葉綿寧在一旁說得興高采烈，沐藍瑤看似穩妥地跟著走，實則每一步落下都有頓下，唯恐著道。
青辭餘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已經落了有些距離的沐藍瑤，勾唇，瞬即放下，風平浪靜。
忽而，青辭停下腳步。
已經走到廊道了。葉綿寧也止了嘰嘰喳喳的嘴，隱晦地往後退了幾步。
沐藍瑤顯然沒料到青辭這番動作，下意識站住腳跟，掛上微笑。
“沐大小姐，剛來宮裏，很不習慣吧。”青辭慢慢向沐藍瑤靠近，沐藍瑤強自鎮定，脅迫著欲要後退的雙腳穩住。
“還好。”沐藍瑤回。
“我剛來，感覺可不是剛好。一開始周圍的人都笑意吟吟的模樣讓我以為掉進了一個大蜜罐，後來，蜜罐裏的毒就慢慢滲出來了，輕輕地，悄悄地吐著毒信子，鑽進我的身體，然後無聲無息地纏上我的脖子，嵌進骨血。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是奄奄一息了。”青辭走到沐藍瑤麵前，穩住腳步，緩緩伸出手，溫柔地撫上沐藍瑤的脖子，“就像這樣。”她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
沐藍瑤驚懼的瞳仁裏流轉著輕易可見的防備，她知道青辭不會在宮裏動手，但她不敢確保青辭這一手，是不是陰謀。
青辭的神情很真實，她說的也是真實的，隻不過是她第一次被萬念嵐帶進皇宮時而已。葉綿寧眼底有著戲謔，她盯著沐藍瑤，有明顯的憐憫。
顯然，葉綿寧也沒有把這段話當真。
“婉貴人……”沐藍瑤手搭在青辭用力的雙手上，麵色紅漲，艱難地呼吸，艱難地喚。
青辭眉一挑，放鬆了力道，“沐大小姐，我答應沐堯的事不會變，我所有的布置都會是你的，包括剛剛和你親熱的夏常在，和一直針鋒相對的瑤貴人。”
沐藍瑤聞言，心有詫異，一直傳聞與婉貴人不睦的夏常在和直爽嘴快無腦的瑤貴人？
“斕瀅很聰明，瑤貴人也會是，傳聞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青辭知道她詫異什麼，蔑笑了笑，說。
“多謝婉貴人。”沐藍瑤輕福了福身。
“沐大小姐真是滴水不漏，一點錯腳都不讓我抓。”青辭看著她微曲的身子，冷嘲。
“婉貴人謬讚了。”青辭沒有發話，沐藍瑤也就沒有起來。
青辭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節。
“快起來，我嫌礙眼。”
葉綿寧前進了幾步，福身，“綿寧瞧沐藍瑤是個細致人，但禮節之上的動作還有些小紕漏，綿寧想著完美的東西總不能讓人輕易剔了錯處來，莫不如讓綿寧指導指導？”
青辭點了點頭，沐藍瑤沒法回拒，一來青辭都點頭了，二來葉綿寧品階高過她，肯指導她，算是給她的恩澤，她若還回拒，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沐小姐，請行禮。”葉綿寧挑準了沐藍瑤剛剛起身的空檔，說。
沐藍瑤無奈，隻好再次曲下剛直起來的身子。
“沐小姐，手的疊放要契合一點……手指攏一些，切不可露縫……沐小姐，你進宮之前有教習姑姑指導過嗎……膝蓋不要碰在一起，大腿內側有些靠攏就行了……身子不要晃……”
青辭愜意地賞廊邊花，指尖輕劃過微微有些濕潤的紅花，豔紅之中，更襯一雙素手白皙。
“沐小姐！身子不要晃……腳尖往裏側是誰教你的規矩……沐小姐，要笑啊……沐小姐，你的手指要貼合啊本嬪說過的……”
葉綿寧好像開始不耐煩起來了，言語間有些煩躁。
其實沐藍瑤禮節很到位，但是被葉綿寧這麼一挑剔，隻怕早心有誤導，直覺而主觀地認為還是有小紕漏的，當想要調整一個長期已習慣的動作中的小紕漏時，大紕漏就會鑽出來，再加之時間磨得長，沐藍瑤又是千金小姐，自然難熬，身子難免晃悠，又成了一大說道。
“好了。”青辭發了話，“畢竟沐大小姐是新人，規矩以後慢慢再糾。”
雖然看戲是好，但是正事為緊。她指腹上挪了挪，隨指尖一塊兒用力，花瓣碾落。
落在青辭腳邊，它卻仍昂首看著曾經屬於它的萬眾矚目一地。
不甘卻也甘。
這大抵就是後宮所有女人結果的可預見，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