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臉茫然,文不對題地說出這句話。燭光搖曳著,在一刹那間,我似乎覺得夫人那雙美麗的眼睛裏閃現的是嘲弄而不是愁苦的光芒,並且這縷光芒很快就消失了蹤影。但是,她很快站起身來,抖了抖黑色的長袍下擺,離開之前,她大喊道:
“他會去地獄的!”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夏洛克·福爾摩斯單腿跪在斷頭台旁,掀起被血浸透了的那塊布,看了看下麵那個可怕的東西。他很平靜地說:
“天哪,受到怎麼大力量的一擊之後,那顆頭一定滾到房間的那邊去了。”
這是什麼樣的情景!我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合作以來看見過許多可怖的景象,卻想不起來有哪一次的景象比眼前這間歌德式房間裏所呈現的更為恐怖。在這不大的房間裏,裝飾的物品應有盡有。用放在牆上燭台裏的成簇細蠟燭照明,牆上掛著紀念性的盔甲和中世紀的武器,貼牆放著裝有玻璃的櫃子,裏麵塞滿了羊皮紙文稿、扳指兒、各種石刻和張著大口的捕捉機。
“很有可能。”對於福爾摩斯的猜測,我隻能敷衍地回答。
“那麼,你準記得你在哪裏見到那顆頭的吧,道裏斯先生?”
“我沒見著頭,沒有頭。”
“好吧,請把你對這個怪案子的想法告訴我,我覺得你似乎把很多事情都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了。”福爾摩斯觀察了好半天,這樣說道。
“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凶手和死者在昨晚的某一刻吵起來,最後動手互毆。當喬瑟林爵爺被放到斷頭台上時還活著,所以羅西恩上尉不得不把他的手捆上,然後用這個工具把他殺死了。今天早晨,管家史蒂夫發現喬瑟林爵爺被害,就叫一個馬夫到村子裏把我找來。盡管沒有發現爵爺的頭,但是我按通常的程序確認了死者的屍體,再把從他身上找到的東西羅列了清單。如果你想知道凶手是怎麼逃脫的,我也能很確信地說,他是騎著馬廄裏失蹤的那匹母馬逃走的。”
“是這樣嗎?確實很有啟發。按照我的理解,你認為這兩個人展開了凶猛的格鬥,但是他們的格鬥十分小心,既沒有碰亂家具,也沒有打破玻璃櫃子,所以案發現場並不是亂糟糟的。最後,凶手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提著被害人的頭,騎著駿馬消失在夜色中。對吧?嗯,不錯,確實很有意思,不過我覺得更像是一場表演秀啊!”
道裏斯氣得臉色發白,駁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挑別人的毛病是很容易的。”
福爾摩斯從風衣口袋裏掏出放大鏡,四肢著地,在房間裏爬來爬去,自言自語地嘀咕著,看起來就像一條暗褐色的大蟲子。其實我注意到不僅是地板,就連偶然在桌子裏發現東西,他都要仔細地檢查。然後,他站起來背向燭光,瘦削的身影投到對麵那架退了色的紅斷頭台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這是有預謀的謀殺案。”福爾摩斯突然開口。
“你怎麼看出來的?”
福爾摩斯既然能作出這樣的判斷,我相信肯定是有原因的。而對於這樁案件,我的好奇心也越來越重。盡管新年將至,盡管我不能在家裏圍著暖和的壁爐烤火,但是我想我並不後悔跟福爾摩斯一起來到這裏。
“你看,斷頭台上那個啟動手柄上新上了油,而且被害人是失去知覺的。如果沒有失去知覺,他隻要稍微動一下就能掙開反綁的繩子。”
“照你所說,既然失去了知覺,為什麼還要綁著他呢?”
“所以,他來之前就已經被綁住了,而且是在失去知覺的情況下被弄到這裏來的。”
“不是這樣吧。福爾摩斯先生,你看那個繩子上的花紋,明明是從這些窗簾裏抽出來的。”道裏斯帶著輕蔑和鄙視的神情大聲說道。
福爾摩斯搖頭道:“看起來是這樣。不過你仔細觀察一下,這條繩子顏色很新,但是那些窗簾上的拉簾繩已經被太陽照得退色了。很顯然這條繩子是從門簾上抽出來的,不過門簾呢,門簾在哪裏?話又說回來,格雷格遜,我需要弄清楚一件事,警方是否正式雇我來偵破這樁案件?”
“福爾摩斯先生,這是不可能的。”
“好,也就是說我可以自由地對這樁案件作出判斷了。對吧,格雷格遜?”
格雷格遜並沒有立即答話,而是與道裏斯商量了一會兒,之後格雷格遜轉過身來對福爾摩斯說:
“咱們先回村子裏的旅館休息吧,現在已經過大半夜了,明天早晨再分頭去調查。目前,我隻能同意道裏斯巡官的意見。如果我們繼續在這裏講理論,凶手可能已逃到西海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