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氣氛尷尬到極點的時候,那美女拖著扭傷的腳,無比艱難的踉蹌走來。
她那呼喊聲裏,帶著濃濃的哭腔。
“大牛兄弟,你沒事吧?”
聽到那呼喚,那漢子一愣,瞬間咽下了想說的話,趕忙上前攙住那美女。
明明麵對著衣衫不整,美豔誘人的美女,他卻始終目不斜視,一邊抬手撓著頭,一邊無比憨厚的笑著。
“誒,嫂子,我沒事。”
他雖然竭力的控製著咳嗽,可臉上的蒼白,卻是無法遮掩的。
那美女看著他肩窩上淋漓的鮮血,美眸裏又蓄滿了淚水。
她的嘴唇輕輕的蠕動著,安慰的話,在嘴邊滾來滾去,卻始終不知該如何吐出來。
她隻是深情而擔憂的凝望著那男人,一手掩著胸口,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也不嫌棄他渾身的血汙,嫩白的手指溫柔的摩挲著。
肖宇在一旁呆呆的看著,越看心中就越是茫然。
“我去,合著那人說的嫂子,就是指這美女啊?合著不是他拿錯了劇本,而是我扮演的角色本來就是個壞蛋?”
“不對,這好像不太科學啊?我怎麼記得我一開始還是正麵形象來著?”
他默默的嘀咕著,腦海中的思緒,很快便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肖宇任由記憶在眼前飛快的閃回著,卻在不經意之間,瞥見了那人空蕩蕩的袖管,在夜風中輕輕的飄蕩著。
“我去,這人還是個獨臂俠啊?怪不得剛才敢那麼果斷的那身子往上撞呢,合著是破罐子破摔?”
那呢喃的語氣有些輕佻,但肖宇向他投去的,卻是尊敬的目光。
能為了保護自家嫂子,悍勇至此,不惜付出生命代價的人,值得肖宇的尊敬。
肖宇隻用了一會兒,就想通了事情的始末。
他長歎一聲,感覺自己站在這裏,實在是有些多餘。
“哎,這好事兒做得,小爺不光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反而還有些負罪感,這算是什麼事兒啊……”
肖宇嘀咕著,一步一搖頭,背著雙手,就朝著來路踱回去。
“看來今天流年不利,不太適合行俠仗義,小爺我還是回去繼續跟那奸商扯皮吧,就別留在這裏煞風景了。”
他自嘲著笑了笑,雙手抱住脖頸,仰頭望著天上舒朗的星星,莫名有些想念曾經的那些夜晚。
入夜之後的戰場,連寧靜裏,都彌漫著血與火的味道。
而在那絕對的死寂裏,所有兄弟都橫七豎八的臥著,沒有人說話,隻有平靜而有節奏的呼吸聲,在耳畔回蕩著。
他們微仰著頭,視線的盡頭,就是漆黑的天空,夜幕裏,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星,總是能讓躁動的心,迅速的寧靜下來。
有時候,那時還很年輕肖宇,也會很擔心,會沉浸在殺伐和悲痛中,漸漸迷失了自我。
那些星辰,就好像是啟明燈,總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為他指引出一條道路,讓他的靈魂,有處安放。
“呼,江月年年隻相似,歲歲年年,人卻已不同,想來還真是讓人有些難過啊……”
肖宇長吐出一口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心中卻沉浸著無比深重的悲傷。
他已忘了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能心無旁騖的望一望月亮,也忘了有多久,沒有想起那個憨厚質樸的漢子。
他還記得,每次肖宇望月的時候,那漢子都會坐在他身邊,可他從來都不看月亮,隻是在放哨,觀察敵情。
有一次,肖宇隨口問過。
“嘿,大個兒,今天好像不是你放哨吧,過來好好休息一下,看看月亮唄,那玩意兒挺有魔力的,能讓人放鬆。”
“頭兒,沒事兒,俺不累,俺也從來不看月亮。”
“嗯,為什麼?”
“嘿嘿,說出來也不怕頭兒笑話,俺在農村有個婆姨,那長得比月亮可要好看得緊哩。”
“她就特別喜歡看月亮,原來俺在村裏的時候,沒事兒就陪她賞月,可每次都是她看月亮,俺就看她。”
“那時候,她總是說俺不解風情,俺也不知道那是啥意思,俺就知道她比月亮好看得緊哩……”
那大個兒的話,翻來覆去的,邏輯也有些錯亂,在肖宇耳畔回蕩著。
當時感覺很扯淡的話,此時再想起,竟讓他心中翻湧起無數的思緒,一顆心迅速的柔軟起來。
他緊緊的握起雙拳,強忍著腦海中撕裂般的痛,拚命的想要回憶起那大個兒的模樣。
可最後印在他眼前的,還是他背對著自己,憨厚撓頭的樣子。
就好像剛才那往他麵前撞的莽漢子一樣。
當他最後無奈的鬆開拳頭,還是沒有記起他的模樣,肖宇隻記得,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樣,樸實無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