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過去一樣,懷著感激的心情,度過了我上島的紀念日。我心裏已明確地感覺到,我脫離大難的日子為期不遠,知道自己在這兒不再呆上一年了。
盡管如此,我仍像過去一樣,耕作、挖土、種植、打圍籬。另外就是采集和曬製葡萄幹這些日常工作,一切都如常進行。
雨季快到了,那時我們大部分時間都隻好呆在家裏,為此,我得先把我們的新船放置妥當。我把船移到從前卸木排的那條小河裏,並趁漲潮時把它拖到岸上。我又叫星期五在那裏挖了一個小小的船塢,寬度剛好能容得下小船,深度剛好在把水放進來後能把船浮起來。然後,趁退潮後,我們又在船塢口築了一道堅固的堤項擋住海水。這樣,即使潮水上漲,也不浸沒小船。
為了遮住雨水,我們又在船上麵放了許多樹枝,密密層層地堆了好幾層,看上去像個茅草屋的屋頂。就這樣,我們等候著11月和12月的到來:那是我準備冒險的日期。
旱季快到了。隨著天氣日漸轉好,我又忙著計劃冒險的航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儲備足夠的糧食供航行之用,並打算在一兩星期內掘開船塢,把船放到水裏去。一天早晨,我正忙著這類事情,就叫星期五去海邊抓個海鱉。我們每星期總要抓一兩隻回來,吃它的蛋和肉。星期五去了不久,就飛快地跑回來,一縱身跳進外牆。他跑得飛快,仿佛腳不著地似的。我還來不110及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就大叫道:“主人,主人,不好了,不好了!”我說:“什麼事,星期五?”他說:“那邊有一隻,兩隻,三隻獨木船,一隻,兩隻,三隻!”我聽了他這種說法,還以為有6隻獨木船呢。後來又問了問,才知道隻有3隻。我說:“不要害怕,星期五。”我盡量給他壯膽。可是,我看到這可憐的家夥簡直嚇壞了,因為他首先想到的是,這些人是來找他的,並準把他切成一塊塊吃掉。他一直渾身發抖,簡直叫我對他毫無辦法。
我盡量安慰他,告訴他我也和他一樣有危險,他們也吃掉我。“不過,”我說,“星期五,我們得下定決心與他們打一仗。你能打嗎,星期五?”他說:“我放槍,可他們來的人太多。”我說:“那不要緊,我們的槍就是不打死他們,也把他們嚇跑。”於是我又問他,如果我決心保衛他,他是否保衛我,站在我一邊,聽我的吩咐。他說:“你叫我死都行,主人。”
於是我拿了一大杯甘蔗酒讓他喝下去。甘蔗酒我一向喝得很省,因此至今還剩下不少。等他把酒喝下去之後,我叫他去把我們平時經常攜帶的那兩支鳥槍拿來,並裝上大號的沙彈;那些沙彈有手槍子彈那麼大。接著,我自己也取了4支短槍,每支槍裏都裝上兩顆彈丸和5顆小子彈,又把兩支手槍各裝了一對子彈。此外,我又在腰間掛了那把沒有刀鞘的大刀,給了星期五那把斧頭。
作好戰鬥準備,我就拿了望遠鏡跑到山坡上去看動靜。從望遠鏡裏,我一下子就看出,一共來了20多個野人,帶了3個俘虜。他們一共有3隻獨木舟。看樣子,他們來這兒的目的是要拿這三個活人開一次勝利的宴。這是一種野蠻的宴。但我也知道,對他們而言,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我還注意到,他們這次登陸的地點,不是上回星期五逃走的那地方,而是更靠近我那條小河的旁邊。那一帶海岸很低,並且有一片茂密的樹林一直延伸到海邊。看到他們登岸,想到這些畜生所要幹的殘忍的勾當,令人打心底裏感到憎惡。我怒氣衝天,急忙跑下山來,告訴星期五,我決心把那些畜生斬盡殺絕,問他肯不肯站在我一邊。這時星期五已消除了他恐懼的心情,又因為我給他喝了點甘蔗酒,精神也大大振奮。聽了我的話,他大為高興,並一再向我表示,就是我叫他死,他也情願。
我當時是義憤填膺。我先把早已裝好彈藥的武器分作兩份。交給星期五一支手槍,叫他插在腰帶上,又交給他3支長槍,讓他背在肩上。我自己也拿了1支手槍和3支長槍。
我們就這樣全副武裝出發了。我又取了一小瓶甘蔗酒放在衣袋裏,並把一大袋火藥和子彈交給星期五拿著。我告訴星期五要聽我指揮,命令他緊跟在我身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隨便開槍,不得任意行動,也不許說話。就這樣,我向右繞了一個圈子,差不多有1英裏,以便越過小河,鑽到樹林裏去。我要在他們發現我之前,就進入射擊他們的距離,因為根據我用望遠鏡觀察,這一點是很容易做到的。
在前進過程中,我過去的一些想法又回到了我的心頭,我的決心動搖了。
倒不是我怕他們人多,因為他們都是赤身裸體,沒有武器,我對他們可以占絕對優勢,這是毫無疑問的,哪怕我一個人也不成問題。可是,我想到的是,我究竟有什麼使命,什麼理由,什麼必要去殺人,要去襲擊這些人呢?他們既沒有傷害過我,也無意要傷害我。對我而言,他們是無辜的。至於他們那種野蠻的風俗,也隻是他們自己的不幸,隻能證明上帝有意讓他們和他們那一帶民族停留於愚昧和野蠻的狀態。我一邊往前走,一邊被這些想法糾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