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我和那西班牙人認交談之後,又把這個念頭暫時收起來了。因為他告訴我,目前他們那邊還有16個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他們自從船隻遇難,逃到那邊之後,確實也和那些野人相處得很好,但生活必需品卻十分匱乏,連活都活不下去了。我仔細詢問了他們的航程,才知道他們搭的是一條西班牙船,從拉普拉塔河出發,前往哈瓦那,準備在哈瓦那卸貨。他們船上有5個葡萄牙水手,是從另一條遇難船上救下來的。後來他們自己的船也出事了,淹死了5個西班牙船員,其餘的人經過無數艱難危險,逃到那些食人生番聚居的海岸時,幾乎都快餓死了;上岸後,他們也無時無刻不擔心給那些野人吃掉。
我問他,在他看來,那些人結果怎樣,有沒有逃跑的打算。他說,他們對這件事也曾商量過許多次,但一沒船,二沒造船的工具,三沒糧食,所以商量來商量去,總是沒有結果,往往以眼淚和失望收場。我又問他,如果我向他們提出一個使他們逃生的建議,在他看來,他們是否接受?如果讓他們都到我這島上來,這件事能否實現?我很坦率地告訴他,我最怕的是,一旦我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他們的手裏,他們說不定背信棄義,恩將仇報。
因為感恩圖報並非是人性中固有的德,而且,人們往往不是以其所受的恩惠來行動,更多的時候,他們是根據他們所希望獲得的利益來行動的。
我又告訴他,假如我幫助他們脫離險境,而結果他們反而把我當做俘虜,押送到新西班牙去,那對我來說處境就相當危險了。因為英國人一到那裏,就必定受到宗教迫害。我說,我寧可把生命交給那些野人,讓他們活活把我吃掉,也不願落到那些西班牙僧侶的手裏,受宗教法庭的審判。
我又補充說,假如他們不背棄我的話,我相信,隻要他們到島上來,我們有這麼多人手,就一定可以造一條大船,把我們大家一齊載走,或向南開往巴西,或向北開往西印度群島或西班牙海岸。
聽了我的話,他回答說,他們當前處境非常悲慘,而且吃足了苦頭,所以,他深信,他們對任何能幫助他們脫險的人,絕不有忘恩負義的念頭。
他說這些話時,態度極為誠懇坦率。同時,他又說,如果我願意的話,他可以同老黑人一齊去見他們,同他們談談這件事,然後把他們的答複帶回來告訴我。他說他一定跟他們訂好條件,叫他們鄭重宣誓,絕對服從我的領導,把我看作他們的司令和船長;同時,還要讓他們用《聖經》和《福音書》宣誓對我效忠到底,不管我叫他們到哪一個基督教國家去,都要毫無異議地跟我去,並絕對服從我的命令,直到他們把我送到我所指定的地方平安登陸為止。最後,他又說,他一定要叫他們親手簽訂盟約,並把簽約帶回來見我。
接著他又對我說,他願意首先向我宣誓,沒有我的命令,他一輩子也不離開我;萬一他的同胞有什麼背信棄義的事情,他將和我一齊戰鬥,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聽了他這一番保證,我決定盡一切可能冒一下險救他們出來,並想先派那老野人和這位西班牙人渡海過去同他們交涉。可是,當我們一切準備妥當,正要派他們出發時,那個西班牙人忽然自己提出了反對意見。他的意見不僅考慮得慎重周到,而且出乎至誠,使我十分高興。於是,我聽從了他的勸告,把搭救他同伴的計劃延遲了一年半。;情況是這樣的:這位西班牙人和我們一起,已生活了個把月了。在這一個月裏,我讓他看到,在老天爺的保佑下,我是用什麼方法來維持自己的生活的。同時,他也清楚地看到我的糧食儲備究竟有多少。這點糧食我一個人享用當然綽綽有餘,但如果不厲行節約,就不夠現在一家人吃了,因為我現在家裏的成員已增加到4個。如果他的幾位同胞從對岸一起過來,那是肯定不夠吃的。據他說,他們那邊還有14個人活著。如果我們還要造條船,航行到洲的一個基督教國家的殖民地去,這點糧食又怎麼夠全船的人一路上吃呢?因此,他對我說,他認為最好讓他和星期五父子再開墾一些土地,把我能省下來的糧食全部做種子,通通播下去,等到再收獲一季莊稼之後,再談這個問題。這樣,等他的同胞過來之後,就有足夠的糧食吃了。因為,缺乏生活必需品,往往引起大家的抱怨,或者他們認為自己出了火坑,又被120投入了大海。
“你知道,”他說,“以色列人當初被救出埃及時感到高興,但在曠野裏缺乏麵包時,他們甚至反叛了拯救他們的上帝。”他的顧慮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他的建議也非常好,所以,我不僅對他的建議非常賞識,而且對他的忠誠也極為滿意。
於是,我們4個人就一起動手用那些木頭工具掘地。不到一個月工夫,就開墾好一大片土地,趕在播種季節之前,正好把地整理好。我們在這片新開墾的土地上,種下了22斛大麥和16罐稻子——總之,我們把能省下來的全部糧食都當做種子用了。實際上,在收獲以前的6個月中間,我們所保留下來的大麥甚至還不夠我們吃的。這6個月,是指從我們把種子儲存起來準備播種算起;在這兒熱帶地區,從播種到收獲是不需要6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