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也有了春天的感覺。自從甘尚川搬到小院之後,兩人之間的來往就緊密了起來。以往都是他主動約她,這樣的主動帶著成年之後矜持的自控,終究是想的時候多,付諸行動的時候少,一個星期見個一兩麵就已是足夠。更何況,他始終無法擺出正大光明的樣子約會她,倘若沒有正兒八經的借口,往往躊躇的人是他。

可是最近,甘尚川像是閑了下來,創業園的計劃漸漸走上了軌道,既知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忙完了前麵的籌備工作,各項餘下的工程也就按部就班的順次展開。時間多了出來,她也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景哥哥,今天有沒有空?我跟YOYO在外麵曬太陽喝茶,要不要一起?”

走近的時候,她正戴著墨鏡,閉著眼睛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一層細密的金色,嘴角微微翹起,冬日的陰霾已從這個城市的上空褪去,留給他的是眼前這個讓他再一次怦然心動的女人。

雖然這是她的故鄉,但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愛窩在小院落裏麵,忙活的事情挺多,修剪花草,澆水養魚,每一件真要做起來總要費許多工夫。他喜歡在旁邊看著她做這些事情,時不時遞過去一把剪子,又或者搭腔兩句,“這土該鬆一鬆了,上次從花鄉買回來的花肥你放在哪兒啊?”

這種歲月靜好的細節會讓他產生一種幻覺,他跟她從來就沒有離散過,就好像一根從來就沒有斷過,也沒有破音的弦,一直琴瑟和鳴到了今天。

他喜歡下班之後習慣xing地來到她住的小院,漸漸地,成為一種彼此心照不宣的習慣。她會做上一兩樣小菜。興致來的時候,還會溫上一壺黃酒,餐桌就擺在正對著院子的堂屋裏,“哎,要是菊花開了就好了,就可以吃蟹了。”他們之間的話題細碎而又充滿著煙火氣,沒有愛,沒有情字,生活中的一草一木,一飯一羹充盈其間,是舊時的默契,是彼此曆練後的世俗智慧,氤氳成兩個人溫馨但絕不激烈,深邃但絕不越矩的脈脈不得語。

這隻是一種醞釀,就像是在風暴前夕的那葉扁舟,彼此站在船頭都在努力織帆導航,心懷僥幸地認為隻要這帆足夠大,這船足夠結實,就能度過未知的那場風暴,隻是,對於這場風暴的理解,兩個人都有所不同罷了。

這兩個月,甘尚川見過陸東皓一次。

她相信,在這座城市,隻要陸東皓想,他可以偶遇任何人,也可以不被任何人偶遇。對於那句“那麼巧。”的開場白,她深覺無力。

既然是一場故作偶遇的見麵,自然不隻是寒暄那麼簡單。陸東皓帶著她去了醉生夢死。

她從一下車,十指就蜷縮成拳,沒有放開過。

“故地重遊,感覺如何?”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同魔鬼的召喚。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帶你進去看點東西。”他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地把她緊扣的手指掰開放入自己的手心,“看仔細點。”

他們從大廳進去,直接上了頂樓的監控室,一路上她停留的地方有大堂,電梯,還有當初對她來說最忌諱莫深的二十九樓。回來之後,她再也沒有接近過這裏,但因為恥辱的印記太深刻,她仿佛每一夜都可以重回舊地。

他讓她坐在監控室裏,對著大大小小幾十個電腦屏幕,她看著從每一個角度攝製的畫麵,心中有股不確定的感覺升起,“好好看,看仔細點。”他遞過來一杯酒,像是好心為了舒緩她的情緒。

五年不見,這裏的裝修依然輝煌,每一個包間都有不同的主題,可是她知道哪裏不一樣了。她開始在腦海裏與眼前的景象中捕捉其間的不同之處。大廳不再是以往那般的貌似低調的門廳,而實際上有人在暗處盯著,八個保安站在門口順次站在門口,看似氣勢恢弘,遠不如以往那般森嚴縝密,這樣的布局更像是個普通夜總會,而不是記憶中的醉生夢死。她甚至還看見十二樓以上依舊有服務生在走廊上走過,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以往,這裏的管理等級森嚴,她可以一眼就可以看出什麼人在這裏是做什麼,隻能在哪幾層活動,而那些普通服務生是不可能上到十二樓的,還有呢,居然還有角落裏,一位身穿迷你裙的公主偷偷地塞了一包東西遞給端著果盤的服務生。她還以為剛才的舉動沒有人看見,理了理裙子又進了其中一個包間。甘尚川抬起頭看了陸東皓一眼,這在以前的醉生夢死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但是五分鍾過去了,沒有任何人出現從包房裏請出那位違規的小姐,也沒有人追究剛才那包東西被服務生帶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