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站起身,走過去輕輕吻了曼寧的額頭,“真的,謝謝你。”說完,他便上樓了,他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過了一會,直到樓上傳來關門聲,曼寧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神波光迤邐,臉頰緋紅。
景然真的很累,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但是,腦子裏金戈鐵馬一般,吵得他無法入睡,是啊,誰能在剛剛打完一場硬仗之後能酣然入眠的呢?他的腦海裏還回蕩著那號人物跟他說的話,“想法不錯,年輕人。”在當時,他並沒有把這樣的喜悅表現出來,他隻是就事論事,誠懇地認為這樣的模式隻是框架,探討它的可行性還需要更多的努力,而在實際CAO作上的瑕疵也是顯而易見的。那位首長給了很多意見,他一一銘記在心。是的,很快,這就不再隻是想法,而是現實。他,景然,即將執行一套全新的政治模式,是中央首肯之後在S城開墾的一塊政治試驗田,而負責人,就是他,一個三十而立的年輕的政治新秀。
他不是鈍感,隻是現在,一股真正的喜悅才從四肢百骸漸漸泛起,他沒有理由不興奮,不高興,不喜悅。這意味著,他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製高點。就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允許自己放縱一些,那些在傳統的教育裏負麵的字眼“得意忘形”之類的,他都放縱自己得意那麼一小會,這裏沒有別人,這個房間裏隻有他自己。他完全可以狂歡,無論是大笑還是摔桌子摔板凳,抑或是某些另類的表達情緒的方式。但,這些狂歡和喜悅,都隻是在一個看上去睡著了的身體裏進行著。
景然突然很想甘尚川。如果剛剛在客廳裏等他的是甘尚川,他一定不會吝嗇自己的熱情和興奮,他一定要狠狠地吻她,然後抱著她轉圈,告訴她,“親愛的,我成功了!”他可以大叫大笑,在她麵前不掩真情。
嗬,真奇怪。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無論兩個人中間隔著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歲月,還是如今使君有妻,羅敷無意的尷尬局麵,景然就是覺得她懂他。這樣的認知來得洶湧而澎湃,其實,他明明知道他急於想要跟對方分享的,他根本就不能訴諸於口。可是,這樣一股思念太洶湧,他有多久沒有見她了?自從張曼寧到S城在她麵前宣誓過主權之後,兩個人再無聯係了。不是不尷尬的,他不是一個急於想解釋和挽回局麵的人,在他的棋局上,甘尚川,他勢在必得。可是,局勢可以CAO控,但情緒卻不由人。他那麼想念她,不再是以十年前的初戀做底,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念著現在的她。他可以確信,在十年之後,他又重新愛上了她。
感情就是這樣,要不是隨心所欲,要不就是想當然。即使張曼寧與他無論從哪個角度,甚至放在光學顯微鏡下看,也是最合適的伴侶,但此時的景然,絕對不會將與張曼寧的默契聯想到愛情上去。
甘尚川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從醫院回來。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心理醫生,也不是第一次嚐試心理治療。那位主治醫師姓白,四十出頭,但有著非常好聽的聲音,兩個人像朋友一樣的交談,醫生就有這樣的魅力,可以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能讓人破除對陌生人的戒備和心防。那位醫生對她的評語是“你是我見過最正常的精神疾病患者了。”“你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年輕。”“告訴我,怎樣可以在這個太陽光線這麼猛烈的城市還能保持這麼白的肌膚的?”其實,這些語言並不如何優美婉轉,甚至連讚美和奉承都算不上,但是甘尚川喜歡跟她聊天,那位白大夫身上散發的善意讓她覺得安全。最後,她問大夫,“我能好嗎?”她還記得當時醫生的眼神和微笑,那是一種來自專業的自信。她想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