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此刻正在酒店隔壁的房間。高紹南進來三天了,他們的人一直沒有跟他有過任何一次正式的談話。談判方案還沒有出來之前,寧可選擇以靜製動。

“他提過什麼要求沒有?”

“沒有。”

“沒說要見什麼人?”

“沒有。”

“有沒有主動找你們談話?”

“也沒有。這幾天我們一直在觀察,他更像是來這裏度假的,沒出門,一直在房間裏,吃飯也是在房間裏吃的。”

“飯呢?誰送進去的?”

“我們的人。”

景然深吸一口氣,是的,高紹南比他想象得棘手。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他找不到突破口。

“外圍的證據,收集得怎樣了?”

“還在補充證據鏈條,但這些都太小兒科了,還不足以扳倒他。”

“那就再繼續查。先這樣,我進去會會他。”

兩個宿敵的見麵更像是朋友的寒暄,因為景然禁止了錄音錄像,這是在正常的雙規製度中不被允許的。所以,這更像是一次私密的談話。

“要喝水麼?”高紹南遞給景然一杯白開水。

“謝謝,”景然喝了一口,“還住得習慣嗎?”

“還行,就是這房間的空調不太好使。隔音效果太好,平常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突然開口說話,還真有些不習慣。”

“人總要適應不同的環境。”

“當然。我也很期待景市長有一天也能嚐嚐這裏的咖啡。”

“怎麼?恨我?”

“談不上,隻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不明白市長大人為什麼偏偏就盯上我了。人啊,一口吃不成胖子,相反,還容易噎著,你說是不是?”

“我不是胖子,你也不是柿子。盯上你,也談不上。隻是你手伸得太長,胃口太大,指甲太深,我也隻是替天行道而已。”

“哈哈哈哈哈,你在說笑話嗎?”高紹南笑得不可抑製,“景然,收起你那副假清高的樣子吧,你就說你想幹什麼?”

“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賭什麼?”

“賭你會輸,輸得很難看。”

“景然,你這自信是從哪來的?”

“對你這種人,不需要自信,天地在人心。”

“你嘴裏能不能有點人話?”

“你幹過點人事沒有?”

“怎麼?真記恨上了?搞了你的初戀,就讓你喪心病狂了?我最後說一次,撕破臉了,大家都不會好看。”

“我等著那一天。”

看似一場毫無實質性內容的談話,但卻成功點燃高紹南的怒火,而之前那副水潑不進的平靜心態也出現波動,他怒了,所以他才會想到行動。而這,正是景然想要的效果。

等走出酒店,景然才一掃剛才沉鬱陰霾的臉色,三天的冷卻期已經過去了,無論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都要接受來自各方麵的狂轟亂炸了。

張曼寧早就在家裏等著他了。

迎接他的不是所謂妻子的噓寒問暖,也不是飯桌上香氣四溢的飯菜,他們真正有交流和碰撞的地點,永遠都是在書房。

“為什麼打亂之前設定的計劃?不是從各個突破麼?之前那個派出所所長的案子也沒有抓到高紹南什麼把柄,為什麼現在就要貿然動他?你考慮過後果沒有?”她站起來,憋悶了幾天的心情,可以想見現在的語氣也好不到哪裏去。

景然突然失去跟她解釋的興致,他不期望所有人都能了解他,但至少張曼寧是他的夥伴,他的想法,他的計劃,他最終的目標,她是最清楚的那個人,也是最靠近的那個人,可是為什麼,她不會關心他這三天去了哪裏,做了什麼,累不累,反而是像法官質詢犯罪嫌疑人一樣對他進行炮轟呢?

景然撫著眉頭,“我現在很累。有時間我會向你解釋。”

“可是我沒有時間,我從沈陽飛過來,扔下那麼多工作不管,每天至少接到三十個電話,恐嚇的,威脅的,勸說的,說好話的,你有沒有想過我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