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白昭麵前的,有兩條路。聽自己的和聽陸東皓的。

那天陸東皓在辦公室裏留下的那句話,讓他再不敢存絲毫僥幸了。

是的,一直以來,他都懷揣著一顆僥幸的心。他總是在期冀著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萬一,萬一,萬一他接受了呢?

他翻看著甘尚川的住院資料,內心恥笑,這麼一個矯揉造作的女人,有什麼好值得崩潰的?真正該得精神分裂的人是他才對。

二十多年了,他像是一個無間道。他做著他的兄弟,手足,親密無間,一榮俱榮,可是,他最需要隱瞞的那個人也正是他的手足和兄弟。那個秘密,像是一個發酵的種子,在內心瘋狂地生長,是住在內心最真實的自己,可是,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他隻能站在他的身後,用一種保護者的姿態,他的視線永遠不敢跟他直視,他永遠也不可能站在與他平等的位置,與他並肩,與他共鳴。

那個位置,是那個女人的。可是,憑什麼?

沉默和淡然,是他的麵具,阻擋著他望向他那道最炙熱的視線。也保護著那快要發瘋讓人窒息的情感。

是的,那樣的情感,隱秘,盛大,帶著最原始的罪惡和最瘋狂的欲望。他,愛上了自己的兄弟。

他恥笑著自己的不自量力,可又無法阻擋追隨的那抹熱望。他無意識的一個舉動,哪怕隻是拍拍肩膀,哪怕隻是他在他麵前展現的毫無戒備的睡顏,都足以讓他內心的惡魔蠢蠢欲動。

他有原罪,罪無可赦。

他知道,這樣的情感能夠得到回應的幾率微乎其微。

陸東皓不是同類,他一開始就知道。

他知道他不缺女人,但是沒有哪個女人能像甘尚川一樣能引起他瘋狂的嫉妒。

或許早在陸東皓和甘尚川之前,他就已經敏感地察覺到危險,那是來自第三者的敏銳嗅覺。他不想解釋為什麼,一個人當他全部的身心都投注到另外一個人身上時,他會比那個人更加了解自己。

早於陸東皓之前,他就已然發現,甘尚川是另外一種存在。

他甚至可以分析出為什麼陸東皓能對她另眼相待。

這個女人是闖入黑暗世界的異類。是的,在這個世界裏,隻有欲望,隻有爭鬥,隻有利益,沒有那可笑的天真,也沒有那莽撞的勇氣。

他看得見,那個女人用她的天真和莽撞打動了陸東皓。

一份另眼相待就是錯誤的開始。

可是,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站在那個位置,一個他覬覦多年卻始終不敢逾越的位置。她成了陸東皓的女人。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年,兩年,三年……那麼心不甘情不願,那麼委曲求全,居然她還在那裏。

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那兩個人情感的變化。是朝夕相處之後的默契,一個微笑,一個細微的動作,甚至無意識的一句話,都讓他悲哀地想到“相濡以沫”這樣的詞語。可是,憑什麼?

他承認,他嫉妒了。

那股嫉妒足以讓他無法控製內心的惡魔,它像蠢蠢欲動的火山一樣快要將他灼燒,他沒有辦法,他隻能讓她消失。

他堅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歲月無情,足以讓那份名不正言不順的感情成為可笑的刺青,無論他是忘記還是記起,那都是過去。他沒有想過,總有一天他會取而代之,但至少,他寧願從他的身後望過去,旁邊的那個位置是空的。

這樣,就好。

他做了很多事,有些陸東皓知道,但有些不知道。

倘若之前他所作的一切隻是為了讓他自己望過去的視線裏始終隻有陸東皓一個人的話,那麼現在,他要做的是,快步走上前去,把視線裏的那個人包裹在自己身後。

是的,欲望使人瘋狂,也使人成長。當熱望變成失望,再變成絕望,他再也不能希冀那萬分之一的可能了。如果有一天,那個人,那個始終站在麵前的那個人,需要他保護,需要求助於他,需要在他的嗬護下生存,那麼,結局會否就不一樣了?

白昭望著桌子上的那份股權轉讓書,是的,現在陸氏絕大部分的股權都在自己手上了。陸東皓太相信他,終於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實力都放在了他手上。這本身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感情亦是。他相信,他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放棄整條東南線?放棄軍火和毒品生意?把他拱手讓給那個法國佬?安安分分地守著現在這些生意?

不,他老了,但他還沒有。

第一次,他開始質疑他的舉措。他甚至無不嘲笑地想,在S城政局風雲變幻的時候,龜縮和隱忍難道就是一條出路了?之前陸東皓果斷地把與高紹南之間的聯係切斷了,但是切斷了不代表之前沒有,難道他真的幼稚地以為自己可以撇得一幹二淨了?相對於高紹南和景然,他當然會站在高紹南這邊,因為大家都不幹淨,那就隻好同流合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