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鑫驅車載著一車大大小小的人,行駛在津京高速公路上。
車子裏滿是歡聲笑語。秦嫿和韓鑫四歲的兒子一起搖頭拍手歡快悅耳地唱著:
春天天氣真好,花兒都開了。楊柳叔叔對著我們微微笑。蝴蝶姑娘飛來了,蜜蜂嗡嗡叫。小白兔兒一蹦一跳又一跳……
唱著唱著,小男孩忽然努筋拔力地,向他爸爸問:“我媽媽呢?啊?爸爸,我想媽媽,你趕快打電話讓她過來看我好嗎?”
韓鑫聽了,渾身的血流頓時轟地湧了上來,麵前立刻全都是秦艽的影子了:“這個冷酷無情的女人!竟是如此的輕浮放縱、心如蛇蠍!虧我用一腔真情對她,而她卻將我害到了這樣山窮水盡、進退維穀的地步!”由於深切的憤怒,他的喉結痛苦地滾動著。
穆丹一見這情形,忙將懵懂的小男孩摟回懷中。百般哄逗,盡量引開注意力。怎奈,接下來,小家夥總是極其短暫地跟著忽而歡欣雀躍一陣之後,很快便又重新回到原來的話題上:“爸爸,我媽呢?我想媽媽,快給她打電話呀……”說話時,口唇邊緣淌滿了濕濕晶亮的液體,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瞪得讓人心疼。
他的話語和無辜的小模樣,刺痛了幾個大人的心。他們一個個悲不自勝,沉重如鐵。幸而秦嫿是個天生的開心果,總是能及時以各種奇思妙想,扭轉空氣。
這期間,薩向東先後幾次給穆丹打來了電話。反複詢問她們到了哪裏。像個聒噪的更年期婦女一般,再三再四地叮囑:“開車時一定要小心啊!”說罷,也不肯撂電話,而是不住地在另一端唏噓歎氣。那氣歎得千回百轉,令人心頭發毛。
穆丹聽了,心裏直犯嘀咕。盡管,他們夫妻現在已經越來越貌合神離,可是,對彼此間的感應卻依舊相當準確靈驗。就比如上次的那場事故……
這樣,她不免暗自提心吊膽了一路。
好在,總算安然無事開到了北京。接下來,也是一路順風平靜。眼看離自己家就剩下兩個路口了,她才總算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這時,忽聽得小妹蘖羅一聲驚呼:“小心!那邊有車!”話音未落,車子裏便已是一片叮呤咣當的耳暈目眩了。
驚叫連聲中,穆蘖羅於劇烈的顛簸震蕩中看到,左側馬路疾馳而來的那輛白色轎車,被自家這輛粗頭大腦的越野車撞出了十幾米遠……耳旁,猛然響起小秦嫿剛才還雛音奪人的聲音:“小姨,我最喜歡粉紅色了,上次,你和墨曆舅舅帶我買禮物回來上的那個輕軌站,你還能找到嗎?那旁邊的小店裏,有一塊好漂亮的粉紅色絲巾……”她渾身的血液,都轟轟湧了上來。一雙發涼的手早就摸向了滑下腿際的小腦殼。她摸到的是一個鼓梆梆的後腦勺。她自小就聽老人們說過,長這樣突兀後腦勺的孩子,往往都是聰明絕頂的。不過,她還好像聽說過,過於聰明絕頂的孩子,往往都難於養大。
幸而,她很快就感覺到那鼓腦勺在自己的手掌下蠕動了幾下。她那四下裏飄飛、旋轉進一片茫茫空白之中的魂靈,才重新又回落到了自己的殼內。她滿麵血湧地一把拎起小人兒:“寶貝兒,有沒有碰到哪兒?嚇沒嚇著?”
與此同時,旁邊的穆丹,亦一左一右攜著兩個小不點兒,緊張地觀摩、詢問著同樣的話。
結果,隻有秦嫿一人撲閃著一雙大眼睛,捂著心口顫抖道:“哎呀,我記起來了!我的悉曇那天已經告訴我了!”
“哦,寶貝兒!都嚇成了這樣!”穆蘖羅心疼不已地將嚇得言不答題的小人兒緊緊摟在懷裏,她十分清晰地聽到了小人兒那依舊在撲騰亂撞的心跳。
而那邊,韓鑫的兒子經過這一番動地驚天的場麵,被震驚得發不出聲來。好半天,方“哇”地放聲大哭起來:“哇!媽媽!我找媽媽呀……哇!哇……”他這一哭,小豆蔻也嚇得哭了起來。立時,大大小小的哭泣夾雜著大人們的哄勸聲,交織、跳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