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香山的深秋時節,漫山紅遍,層林盡染。一場秋霜過後,整個樹木區的樹葉子如同被打翻了調色板,滿眼都是迫人眉睫的絢爛與斑斕,在陽光的照耀下,美得漫無涯際。

墨曆、穆蘖羅,經過這人生中種種的跌蕩沉浮和悲歡離合之後,不禁相對恍然大悟,何為人生,何為夢也?一對華麗悅人的情侶的身影被籠罩在這絢麗的色彩中,給人以無限期許和遐思。

轉眼又是臘盡春回時節。這些日子以來,墨曆接連收到外地一些著名高校的邀請函,邀請他到各校去講學。墨曆問過蘖羅並請示安茜香之後,一對至情至癡的神仙眷侶,便在眾親友的祝福聲中開始了他們的美妙行程。

事後,眾人才知道,原來,這是安茜香特意為他們安排的一場“情侶逍遙遊”。目的,是讓這對大好情侶好好放鬆一下心情,盡情享受一下遊曆的快樂。眼見得他們有情人即成眷屬,眾親友無不歡喜開顏。就連原來對此事力持反對態度的穆母,也因為經過了小女兒那一場性命攸關的重大險情之後,而徹底轉變了態度。

墨曆、穆蘖羅這一路行來,每到一處,都受到了十分熱情的接待。不論是哪一所學校的師生,見了如此人物,都驚慕得發癡。墨曆淵博的學識加上妙語如珠的口才,令所有的師生們都大受震撼,深得啟發。偶爾,興致所致,或是臨時應學生之請,蘖羅也會走上講台,客串一回。每每講課之餘,便由當地學校的師生們陪同他二人,一起遊覽當地的古跡名勝。每到一處名勝古跡前,墨曆都要鄭重朝拜,都必定要講典說故。蘖羅則一路多是狂喜淚下,驚歎造物者的神奇偉大。兩位無猜的情侶在這樸素自然的生活中,心心相印,共同追求美好,一同享受浮生半日閑的清逸,高天厚地也不足比擬。情到興處,忘了一切,竟然如同一對天人降臨凡間。

這一路“遊曆”下來,不知不覺,已是春深似海。

然而,卻不知為何,就在他們離去後的這段日子裏,秦嫿竟總是有些心神不寧、魂不守舍。這和上次小豆蔻遇險之前的征兆簡直如出一轍——那次,她就是因為心神難安,而偷偷向自己的寶貝悉曇窺探了一番。結果,當她於其中看到有人用槍口抵著豆蔻的頭,向穆丹發號施令之時,簡直驚得神魂出殼。而當那件事情最終果然應驗之後,大受驚嚇之餘,她甚至暗暗發誓,以後決不再輕易求助於悉曇的“示警”。就是在那一刻,她似乎猛然間成熟了許多。知道凡事有得必有失。就比如這先前還讓她引以為豪的“先知先覺”的能力,表麵看起來,她確實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而自己卻每每都要以提前多經受一份驚嚇和憂悲苦惱為代價。兩下相比,到底是得多於失,還是失多於得,又有誰能說得清呢?而現在,這種緊張憂迫之情卻讓她不得不放棄先前的誓言,悄悄擇了個清淨合時的機會,再次拜坐在她的寶貝悉曇的麵前。

很快地,一幕驚人的場景便閃現在了眼前:

穆蘖羅倒在了一片春深似海的花叢中,滿眼含淚地凝望著身邊的墨曆,語調悲傷而平靜:“今天這樣的結果,其實,醫生早就已經說過了的。隻是,時間未免來的太快了些……滿以為,我們已經一起經曆過了那麼多的坎坷磨難,一定已經通過了上天的考驗,一定是可以舉案齊眉的……可到頭來,還是天命難逃……你千萬不可因此而太過悲傷,更不可從此萬念俱灰、孤身度過,那樣,我無論到了哪裏,都不會心安的……人生,本已可慘,你,一定要聽我的話,要再找到一個溫柔懂你的好女孩,給她做一個比天還要出頭的君子!”

墨曆不覺慘然大慟:“如果現實果真竟是這樣的無情,而我又注定是如此的福薄運淺,還敢再奢求什麼!更何況,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穆蘖羅嗓門發喘,淚落如雨,似有萬語千言,卻隻是緊緊握著他的手道:“聽我的話……回去找秦芙吧,她……是個好女孩,褚晉楓……配不上她!一定……要……聽我的話。我爸媽麵前,還……要替我隱瞞,免得他們太過……傷心……‘有子聰明慎勿喜’,‘可憐天下…父母心’……”喘息了半日,又氣若遊絲,息如飛絮地呢喃道,“一定,要……聽我的話,不要讓我……不安……”又癡癡地望著天空說了句,“人生千裏與萬裏,黯然魂銷別而已……”一言未完,香魂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