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3)

旋轉餐廳在天空中緩慢地轉動著,宛如一隻懸在夜空裏的玲瓏剔透、五光十色的玻璃燈籠,又像一個光亮的晶體在發放著璀璨瑰麗的光束,給人一種旋轉的伸延感,仿佛你的身子也在旋轉、向星空中伸延。

餐廳是個圓形的玻璃筒體,緩慢地向左轉動著,平穩得使你感覺不到坐在一個旋轉體裏。隻有窗外景色的蠕動,才使人覺著自身在運動著。餐廳分上下兩層。這裏是下層,門券五十港元,上層是高級餐廳,價錢昂貴。上來的客人多半是貪圖風景優美、食品精致。下層吃自助餐,點心、佳肴和各式各樣的菜色全都擺在不鏽鋼的器皿裏,任君選擇,數量不拘。除了法國蝸牛每次隻允許夾一個,牛扒、燒雞、炸魚、糕點都是不限量的。很是自由隨便。因此,來吃自助餐的客人頗擁擠。

兩位不同國籍的客人坐在靠窗的席位上,正好對著墨黑的海麵。才坐下,林寧的電活呼喚機響了。他便走去電話室。

電活裏告訴他一號公路事故。他擲下話筒,狠狠地罵道:"胡鬧!"他還不知道,正在他擲下話筒的時候,程鬆平給部裏電話,說他好大喜功,公路沒做好便要通車,以致出了事故,雲雲。

回到席位上,卻不見丁麥得利,也不知他到哪裏去了。

他默默地凝望著窗外。香港之夜瑰麗奇妙,燈的山,燈的海,燈的夜空,燈的山城,五光十色,斑讕璀璨。密密麻麻的高層建築宛如一片燈火的森林,一株株晶瑩透亮的光柱子直插星空。扯旗山頂上,稀稀疏疏的燈火在樹影裏閃晃著。電纜車就在窗外,象兩顆螢火上下滑動,隱隱約約地看見粗粗的鋼纜繩,在夜風中搖搖晃晃,靠著這根鋼纜,車子才能懸空走動。螢火一直滑落山底下去了,仿拂就在腳下蹲著。他突然感到一陣惶然,心裏好象懸空了似的。隨著,他苦笑了笑,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胡鬧,簡直在胡鬧。他感到氣憤,程鬆平居然敢在特區發難。影響壞極了。他恨不得一下於把他宰掉,蛀米蟲!然而,他隻能咽住氣,極力克製著自己。對付這些通天變色蟲是造次不得的。沒有靠山,他敢胡鬧嗎?多粗的根子?就像眼前這輛懸空的纜車,一旦失去了那根鋼纜就會掉落山坑底裏去。然而,他畢竟還沒有掉下來啊!他已經感覺到,有這麼一般隱蔽著的勢力在夜空裏頑固地運動,可不能忽視這股力量呢!對了,程鬆平是手持著部長的親筆信來特區投標工程的。他竭力地告誡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冷靜下來。

餐廳在緩慢地轉動,四周的落地玻璃窗戶緊閉著,南風從扯旗山頂上吹下來,室內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隻聽見微微的風呼聲。他喝了一口啤酒,覺得有點苦味,頓時心裏感到一陣悵然。剛才的電話不是她掛來的。她是總工程師,為什麼不來電話呢?唉,一個飽經風霜的女人竟還這樣天真,一紙合同能難倒程鬆平嗎?現在的事情還是想得曲折些為好,不要奢望一張合同就什麼都可以解決了。她呀,她應該明白……

他看了看手表,麥得利還沒回來。顧問先生也許有什麼緊要事情?

抽了兩口煙,麥得利回來了。他微微一笑,舉起啤酒,一口喝幹了。然後給林寧斟了滿杯,又倒滿自己的杯子,問道:

"白龍灣的電話?"

他點點頭。

"有事嗎?"英國人問。

"你都知道了。"他估計對方也接過電話。

英國人聳聳肩膀,"我知道你會碰到困難,卻沒有想到撞著這樣荒唐的事。"他說得很坦率,心裏佩服對方經驗豐富。

"煙囪是要冒出廢氣來的。"他笑了笑,脖子一仰把啤酒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