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髯公朱仝望望李俊三人，看著三人默不作聲的苦澀，最終無力地鬆開手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公明和我自幼相識，他義薄雲天，從不出賣兄弟，他不會做這種事，他一定有自己的難處。”
楊誌沒有說話，示意燕青扶著朱仝，一起朝興國寺街走去，楊誌邊走邊說：“朱兄，有些話其實我早就想說了。焚香台下，你還記得那塊石碑嗎？你說，現在那塊石碑在什麼地方？”
朱仝神情有點恍惚，混江龍李俊搶先答道：“在下山接受招安的那天，被金錢豹子湯隆用大鐵錘砸碎了。”
楊誌問道：“陳勝吳廣起事，魚肚藏帛書；唐高祖李淵太原出兵前，中原謠傳‘揚花謝，李花飛’；我們招安就在眼前，天降石碑，為的是什麼？”
燕青也是第一次聽楊誌說這種事，好奇地問：“為了什麼？”
楊誌抬頭望著鬧市道：“為了表示梁山上兄弟的排法是錯的，那隻是一種官位的排法，官大的在前麵，官小的在後麵，所以下山的時候要和石碑一樣打碎。現在，我們這些人多好，以年紀長幼稱兄弟，感覺很正常，每個人是平等的，為自己的好日子而活；朱兄，你總不會認為上天的意思，是要我們一輩子都按那塊石碑活下去吧。”
朱仝聽懂了楊誌的意思，大家還是兄弟，不過不再是梁山上那種兄弟，沒有誰比誰重要，更沒必要為了宋江犧牲別人。朱仝清楚，如果不按石碑活下去，梁山一百零八個兄弟，宋江的年齡最多在三四十位，老大是皇甫端，現在和楊誌、朱武混在一起，活得很滋潤。
燕青提醒道：“到前麵路口右拐，朱大哥和魯大師他們都在相國寺前的十三間樓等著呢。”
十三間樓，是臨街一溜十三間二層的老房子，當年蘇東坡曾在此居住，原先不怎麼出名，後來成了杭商的歇腳地，茶館和酒樓都裝修成江南的風格，別改成十三間樓的名字。據說杭州有一處十三樓，去錢塘門二裏許，是蘇東坡在山上的一處住宅，蘇東坡曾為之做《南歌子·遊賞》詞：“山與歌眉歛，波同醉眼流。遊人都上十三樓，不羨竹西，歌吹古揚州。”
十三間樓背麵，是一條遊樂的街，青樓柳巷；再往深處，又是一片貧民區，三教九流混雜，是個逃逸的好地方。看見六人四馬慢悠悠地晃過來，茶樓上的皇甫端等人都鬆了口氣，隻有一直在喝茶聊天的朱武和魯智深麵不改色；朱武是心中有數，楊誌、李俊是給蔡京送禮的，禮輕情意重，蔡京絕不會挑，魯智深則是沒心沒肺，根本不知道一個怕字。
楊誌進了閣子間，看見孫二娘和張青，詫異地問：“酒店誰在哪兒？”
孫二娘咧嘴一笑道：“沒羽箭張清和豹子頭林衝在那兒。我們功夫太差，留在那裏，出了事也應付不了，他倆跑來正好。”
朱武笑道：“浮生偷得半日閑，二娘在這裏喝喝茶，正好養養性子。”
張青順口就說：“那也是白養，一遇到事，就老毛病複發了。”
孫二娘嗤道：“那也比窩囊廢強。”眾人大笑，菜園子張青武功比母夜叉孫二娘稍遜一籌，所以夫妻間拌嘴，十次有九次落在下風。
茶博士一頭掀起簾子問：“朱武朱先生可是在此？”
燕青答道：“正是。”
茶博士進來，點頭哈腰地說：“桑家瓦子的桑滄海桑老板和徐婆惜徐姑娘來了。”
燕青忙道：“速速有請。”
桑滄海和徐婆惜看到楊誌很是意外，徐婆惜笑著問道：“蔡相沒有留你吃晚飯？”
楊誌會意地笑道：“餘深餘大人他們在，我這個做學生的擠不上桌子。桑老板不會是專門送婆惜過來的吧？”
桑滄海大笑道：“若是桑某如此殷勤，恐怕遲早是要挨上一刀的。我隻是來找朱老板，和徐姑娘去了菜園子，才知道楊老弟去了蔡相府上，朱老板在這裏喝茶；原先我是想先和朱老板商量一番，現在楊兄弟當麵，我隻有實話實說了。有人想向你挑戰，在桑家瓦子打擂台，那人是翻雲手楊長腳。”
燕青叫道：“他算個什麼東西，想挑戰，楊誌哥哥就要迎戰？”
楊誌麵帶笑容，搓著手說：“抱歉，桑老板，我現在就是一個平常人，對這種事沒興趣。”
桑滄海不慌不忙地說：“楊老弟，我是什麼人，徐姑娘清楚，桑某絕不會為了自己的生意來湊這份熱鬧，桑某也是沒辦法，這是楊戩楊總管的意思。桑家瓦子本身就不是我桑家一家的生意，況且楊總管說了，你如果贏了楊長腳，他就和你談一次，據我所知，董平在皇城司已經招了，所以他沒有被轉到開封府去。”
董平招了？梁山眾人麵麵相覷，董平頭腦壞了，承認行刺楊戩最起碼是流放，甚至是一個死。桑滄海停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董平說，指使他的人是玉麒麟盧俊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