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利·修納易達夫人送她七歲的女兒桃樂絲去學校,她牽著桃樂絲的手從位於布倫特·克裏克近郊的格林街的家裏出發,一直送到兩百多米以外的迪克西國道的轉彎處。那是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二日星期四的早上,美國密歇根州曼特·莫裏斯鎮上正吹著夾雜著雪花的冷風,地麵已經結上了薄薄的冰。原野上蜿蜒起伏、四處散落著被砍伐的雜木林,可以看到土地公司出讓土地的告示牌豎在那裏,四處稀疏地坐落著幾戶人家。這裏是具有代表性的、荒涼的新開墾之地。白色的迪克西國道筆直而獨立地延伸到原野的盡頭。每天早上她都會把桃樂絲送到那個拐角處,然後才道別,這麼小的女孩子不得不一個人步行到鎮上的學校,作為母親的修納易達夫人一想到這就會感到心酸。特別是那天早上的天氣如此惡劣,使夫人更加莫名地感傷起來,一直到了國道都不願意放開女兒的手。母女倆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一步步朝前走著。桃樂絲·修納易達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女孩,在離格林街的家大約一英裏外的曼特·莫裏斯合同小學的幼兒部裏上學。修納易達夫人那天早上本想一直把她送到學校的,但是由於家裏有一個叫克雷斯的三歲男孩正在生病,所以她必須馬上回去照顧他。可是夫人心情很沉重,無法控製自己的腳步,她就像被釘在了國道上一樣。
“桃樂絲和往常一樣,腳步匆匆地遠去,時不時回頭揮手。我就像做夢一樣,在道路的正中間足足站了十五分鍾,直到完全看不見桃樂絲的身影,還朝著身影消失的方向仔細地尋找著。嘴裏不由自主地不斷低喚著桃樂絲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想把她追回來帶回家。”
事後修納易達夫人對警官亨利·蒙吉爾是這樣說的。
桃樂絲的父親威廉·修納易達是附近弗林特市別克汽車公司的油漆工,他每天都會開車從位於曼特·莫裏斯鎮中心的布倫特·克裏克格林街七一二號的家裏出發到工廠去上班。夫妻本商量著打算再買一輛汽車給修納易達夫人用於接送桃樂絲上學的,但是養兩輛車對於隻是工人家庭的修納易達家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因此計劃也就被一直擱置著。
上午十一點三十分,往常這個時候桃樂絲應該已經回來了。修納易達夫人站在窗前,朝迪克西國道的方向眺望,等待著桃樂絲帶著笑臉出現在街道的拐角處。這時,她看見一輛汽車跑在國道上,然後停了一會兒。由於視線被樹木擋住,所以看得不太清楚,但那輛車確實停了一會兒,幾乎可以聽到它側麵的門打開後又立刻關上的聲音。修納易達夫人對這一情節印象很深,她以為桃樂絲是被附近某人用車帶了回來。汽車再次朝著南邊駛去,開出離格林街僅四分之一英裏的斯坦雷街道後,朝著南麵疾馳而去。但好像沒有人從車上下來,等了很久也沒看見有人出現在國道的拐彎處。夫人回到了生病的克雷斯旁邊,看護著他。又過了二十分鍾,已經到了正午,卻仍然不見桃樂絲的身影。夫人真正開始擔心起來。十二點時,她決定問一下學校,她給負責學生管理的B。B。福克斯先生打了個電話,得知幼兒部的桃樂絲·修納易達在上午十一點整時已離開學校回家了。筆者從十歲開始就一直住在密歇根州,對這附近的地理非常熟悉。少女桃樂絲的父親威廉·萊斯利·修納易達工作的地點別克汽車公司在離布倫特·克裏克非常遠的弗林特市裏。
桃樂絲·修納易達事件的發生時間是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二日。此前一年—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日,弗林特市的公共墓地裏多了個骨灰色的墓碑,這裏葬著林伊娃·鄧肯—一位漂亮的十八歲女孩,她被多人殘忍施暴後又被用裙子的破布條勒死。由於沒有任何遺留物品,所以犯人至今仍逍遙法外。這一年聖誕節的第二天—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晚上,在離弗林特市稍遠的奧克希爾鎮上,仍然是在墓地裏,附近牧師家的女傭馬塞·伽茲被一個用手帕遮住臉、工人模樣的高大男人襲擊了,她被奪走了身上所有的東西,幸運的是保住了性命。馬塞全身赤裸,隻剩下一雙襪子,雙手被鞋帶反綁在身後,身上蓋著外套,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被路人發現後獲救。之後不久,一九二八年一月五日,一個名叫弗洛裏亞·麥克法登的七歲小女孩,在附近卡蘭德鎮的偏僻小路上被人用三氯甲烷迷暈後施以暴行,後被遺棄路邊。被發現時,她正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另外,附近鎮上流傳著有人站在窗口偷看女孩子換衣服,或爬上樹頂窺探年輕夫婦的臥室之類的傳言—仿佛有個看不見的淫魔正隱藏在大家周圍。從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二八年初,密歇根州的部分地區一直籠罩著一層不祥的氣氛。修納易達夫人此時心裏就像被螞蟻咬了一樣,反複思考著桃樂絲遲遲未歸的原因。
直到下午,桃樂絲猶未回家,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修納易達夫人的不安更甚,隻好把生病的小克雷斯交給鄰居托馬斯·麥卡錫太太照顧,再請麥卡錫先生陪伴自己到能想到的地方尋找。她能想到的地方也就是沿著大道尋找,其他的地方孩子也不會去。他們出去尋找的時候,麥卡錫夫人照顧著克雷斯,修納易達夫人和麥卡錫先生則從布倫特·克裏克格林街七一二號的修納易達家出發,沿著桃樂絲放學回家的路尋找。當然也在布倫特·克裏克一帶進行了尋找,學校同學的家裏、沿途的商店都一一詢問了,卻沒有任何桃樂絲的消息。他們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就向曼特·莫裏斯鎮的代理警司海利·D。格裏森尋求幫助。很多人當即就投入到了尋找的隊伍中,附近商店的主人們也自發參與進來。他們重新沿著大道的每個村子每條街道進行搜索,敲開每家每戶的門進行詢問。急得快要發瘋的母親突然想到就在桃樂絲應該回家的十一點半左右,自家門前的格林街和迪克西國道的交會處有一輛汽車短暫地停留過。這時桃樂絲·修納易達的失蹤已經驚動了學校方麵,她的班主任安娜·尼古拉斯小姐和學生管理主任福克斯先生商量之後,決定發動所有高年級的學生一起加入搜索隊伍。除了過去發生的三起暴力事件之外,從前年秋天開始先後還發生了愛德華·希克曼失蹤事件和十四歲的女孩馬裏安·帕克被殺害事件,這是當時在加利福尼亞州非常有名的事件,幾乎震撼了整個美國—帕克是在普通人無法想象的殘酷狀態下被強奸殺害的,這是但凡有絲毫人性的人都不會做出的殘忍事情,這件事給所有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股恐怖的旋風正在橫穿密歇根州迪克西國道,在某個角落肆虐著。修納易達夫人現在想到的那輛奇怪的汽車經過自家門口的事情,令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此次的事件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難道密歇根州就是這悲劇的現場?”這是事件發生時,同州的底特律市“底特律時報”記者拉爾夫·格蕾在斯樓剛(SLOWGUN)日刊上發表的一句話,這句名言鞭策著全州的警察們和普通的民眾們團結起來。人們搬開每一塊石頭、撥開每一根草,瘋狂地尋找桃樂絲的身影。幾乎昏死過去的修納易達夫人被送到了麥卡錫夫人那裏,搜查隊踴躍地追尋著那輛神秘汽車的行蹤,從曼特·莫裏斯鎮到布倫特·克裏克一英裏處的迪克西國道,途中有一處可疑的地方—一個叫希德·霍奇斯的男人經營的小型加油站。當修納易達的鄰居托馬斯·麥卡錫和代理警司格裏森來到他這裏進行詢問時,希德·霍奇斯說:“我記得那個孩子每天早上都會從我這裏經過,今天嘛,今天也從我門口經過了,早上沒有看見,但是今天中午看見她從學校回家了。大概是十一點二十分吧,一個人朝著布倫特·克裏克的方向走去。”
從希德·霍奇斯口中得知的情況可以推斷,桃樂絲經過他門前後不久,有一輛深藍色的麵包車從曼特·莫裏斯的方向駛來,而且還在霍奇斯這裏加了十升汽油。這輛汽車朝著南麵,也就是桃樂絲回家的方向駛去,從兩者經過的時間和距離計算,這個女孩子在走到加油站和自己家之間大約三分之二處時會被這輛汽車追上,這就是希德·霍奇斯的推斷。
“是一個男人駕著車。這個男人沒有特別明顯的特征,但是我對於他的長相和衣著都還是記得非常清楚的。我並沒有特別注意到他,隻是當時他忘記給我錢,我才喊住他並把錢要了回來,所以才會記得如此清楚。因此和他的交流比其他的普通客人要多一些,看到他的臉的時間更長一些,因此留下了印象。他笑著道歉並馬上把錢給了我。”
格裏森和麥卡錫立刻上了車,修納易達夫人說過那輛有問題的車是從迪克西國道拐上斯坦雷街,然後朝著南麵疾馳而去,他們立刻也按照這個方向追了過去。這條斯坦雷街的街麵上鋪著細小的紅色沙土,是一條剛剛修好還沒有進行鋪裝的道路,因此沒有太多的汽車通過,可以發現新的車輪印還留在道路上的殘雪上,因此追蹤起來也比較容易。他們沿著地麵上的兩條車輪印追蹤了大約一英裏,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從地上的軌跡可以明顯看出汽車在準備轉向小路時,為了避開一個深的泥坑車頭猛地打向了這邊。這到底是為什麼,前麵看上去沒有人家,為什麼會駛入這條荒野中的小路—兩名追蹤者互相看了看,然後停住了腳步。附近是一片蕭條的冬日枯萎的景色。他們下了車,在附近四處走了走,他們聞到附近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麥卡錫和格裏森分頭四處搜索著,在斯坦雷街道走了大約一半的路程,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汽車的輪子陷入泥裏留下的痕跡。這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從布倫特·克裏克到曼特·莫裏斯的搜索浪費了太多寶貴的時間。從地麵的輪胎痕跡可以看出汽車剛剛才從這裏經過,看上去應該還沒有走很遠。麥卡錫和格裏森一刻都來不及猶豫,焦急地向前奔跑起來。麥卡錫突然發現路邊稀疏的木樁排列圍成的柵欄上積滿了很髒的雪,雪地上像被挖開了一個個的大洞,留下了一串大大的腳印。
“他是在這裏下車,然後繼續步行的。”格裏森自言自語道,“但是,他打算去哪裏?去幹什麼呢?”
兩個人都心懷疑惑跟著這些足跡走進了旁邊的荒野裏。雪開始融化,露出了枯萎的草原。足跡消失在草地上,沒有辦法繼續追蹤下去了。他們在周圍搜查了三十分鍾後,發現在荒野的對麵有一塊還有積雪的地方,在那裏再次發現了同樣的腳印。跨過那些倒在地上的樹枝後是一片柵欄。足跡也越過了這片圍欄,鑽進了一片灌木和雜樹林的深處。在圍欄上的雪和土上都出現了一個鞋印,在下麵留下了唯一一個看上去像孩子的腳印。男人的腳印大而深,比普通人看上去要重,應該是個體形較大的人。這裏的柵欄連成了一片,格裏森和麥卡錫在穿過了六個柵欄後又走過了一片耕地和灌木叢,跟著這些連續的腳印來到了一條種滿樹木的小河堤旁。這裏就是這一帶有名的布倫特灣了。雖然是灣,當時也隻不過是條小河,寬八英尺,深三英尺,蜿蜒地流淌著。在灌木叢中發現了一件女孩子的紅色毛衣,後來被確認是桃樂絲的,河岸邊的泥土像沼澤一樣的軟。
這暗示著事件正朝著大家擔心的方向發展,二人無言地互相望了一下。然後大家又在這附近搜查了一番,卻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格裏森相信犯人應該還沒有走遠,現在要把發現桃樂絲衣物的事情告訴大家,希望盡早跟到這條重要的線索—格裏森這樣想著,立刻就趕回斯坦雷街道去尋找有電話的地方,來到了離布倫特灣大約半英裏的布倫特森林的農戶阿奇·培根家裏。他飛快地跑去給上司弗林特市的縣警司弗蘭克·格林打了個電話。
農戶的主人阿奇·培根聽到格裏森打電話的內容後,臉色立刻變了。
“畜生!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培根叫了起來,“這一定是那個家夥幹的。先生,我還幫他把陷入泥潭裏的汽車推出來了。”
以下是格裏森詢問農夫阿奇·培根時,他的回答。
“大約是正午的時候,我正無所事事地望著窗外,看見一輛車從斯坦雷街道的T字形路口開了過來。由於這條小路非常泥濘,我正擔心它是否能開得過來,這時發現車不見了,我想應該是原路返回了吧。之後我就把這件事情給忘到腦後了。過了許久,我看見一個男人好像背著一個什麼包裹急急忙忙地朝著荒野的深處走去了。我當時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所以也就沒有特別注意這件事。又過了大約兩小時,這個時候時鍾剛剛敲完兩點的鍾聲,應該還是剛才那個男人來敲我家的門,他說汽車陷到泥裏不能動了,希望我能幫他推一下車。這時正好遇到了住在附近的威廉·勞倫斯,他和我在這裏閑聊,因為是舉手之勞,所以我們拿起鐵鍬和那個男人一起去到他的車子旁。車輪果真陷得很深。我們三人挖開車輪周圍的泥土,合力把車拉到了堅固的地麵上。那個男人再三道謝後,沿著斯坦雷街道筆直開走,不久就消失在克裏奧大街的西麵了。我們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的車轉彎,他還從車窗伸出手向我們告別。他看上去是一個有精神而且性格溫和的人。”
“他長什麼樣?是什麼牌子的汽車?車牌號記得嗎?”
“等等,讓我好好想想。”麵對這一係列的提問,阿奇·培根開始緊張起來。
他閉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當時的情形,終於培根描述出了那個男人的長相,實際上他的描述相當的詳細而且準確,這是作為一名美國警官的我所見過的對嫌疑犯相貌描述得最準確的人了。以阿奇·培根的描述作為依據,“底特律時報”的畫家阿奇·奧特曼畫出了那個男人的畫像。畫像每天都被登載在全州的各大報紙上,公眾的眼裏充滿了對他的恐怖和憎惡。在犯人被逮捕後和畫像進行對比,除了略微顯瘦、看上去更年輕以外,本人和畫像幾乎一樣。培根憑借印象的描述加上奧特曼的想象力作出的嫌疑人的畫像,到如今都還是本次事件最讓人驚歎的地方。
培根是這樣描述那個男人的:
“大約五十歲,身高五尺八寸到九寸,體重約一百九十磅。皮膚偏白,說著一口標準的英語。外套好像穿了兩年似的,很舊,是由紅色、淡茶色和綠色三種顏色組成的麻點外套,右肩上有明顯的油汙。頭戴黑褐色毛皮的大帽簷鴨舌帽,穿著黑色的長筒靴……感覺有點駝背。”
描述倒是很詳細,看似也說出了很多特征,但是還是太抽象了,沒有特別醒目的特點。的確是這樣的,正是因為根據這些描述的特征進行的搜查,在搜尋時才會發現太多符合這些特征的人。因此這樣的畫像就沒有太多可以參考的價值了。弗林特市介雷西縣警司弗蘭克·格林主張不要按照這個畫像的方向進行搜查,其他內部人員也這樣提議過,特別是當全州都公布了這個男人的畫像後。報紙上、收音機裏全部都宣傳著這件事。
培根還說那輛車是一輛普通的四門道奇麵包車,可能是一九二四年生產的。車身呈知更鳥蛋的顏色—青灰色,由於車身的下半部都沾滿了泥,所以無法辨認出車牌。
格裏森當場就把阿奇·培根的描述通過電話彙報給了住在弗林特市的縣警司弗蘭克·格林先生,然後就從密歇根州開始進行了大規模的搜查行動。弗蘭克·格林親自率領大隊刑警趕到了麥卡錫和格裏森發現桃樂絲衣物的布倫特灣。女孩的父親威廉·萊斯利·修納易達也被從弗林特市別克汽車公司叫了回來,一同加入搜查的隊伍裏。
冬季的白天很短。在野外,暮色已經開始慢慢降臨。到了傍晚就開始寒氣逼人了,小河的水麵漸漸平靜,河水也慢慢開始結冰了。刑警們以布倫特灣為中心朝著各個方向散開,從上遊開始到樹林深處,焦急而仔細地搜索著。
過了二十分鍾。搜索隊裏一個名叫弗雷德·杜馬易的弗林特市刑警從格裏森和麥卡錫發現桃樂絲第一件衣物的地方開始,沿著小河一直走著,他站在河岸上發現一顆顆的水泡下麵浮現出粉色的蕾絲布。這是桃樂絲穿的內衣。弗雷德·杜馬易立刻卷起褲腳跳進河裏。他用腳在河底探索了半天,突然整個人就像被電了似的定著不動了。然後他卷起袖子把手伸進水裏撈了起來,冰冷的水裏看見了閃著白光的桃樂絲的裸體。
美國的七歲小孩如果按照日本計算年齡的習慣應該是九歲。對身材高挑的美國人來說,桃樂絲·修納易達應該算是發育比較早的,她的裸體看上去就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舒展的線條非常具有女性的誘惑力。栗色的短發,胸部很平坦,雙腿細長—站在岸上的父親修納易達看到杜馬易手裏抱著白色物體時,幾乎都要崩潰了。
杜馬易向“底特律時報”投稿時講述了發現屍體時的情況:
“我閉著眼睛把桃樂絲的屍體搬到了堤壩上的草地。作為一名警官,我都難以麵對當時的場麵,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實際上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後退了,誰都不願意長時間地看著這具屍體。”
她是在被施暴之後再毒打致死的。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殘忍,不知道什麼原因,從左腋下到左肋骨處被深深地切開了,背後肩胛骨的正中間,左右各有一處用刀深深刺穿的刀口。左邊的肋骨像切雞一樣,被一根根小心地切開,皮膚和筋骨完全剝離。鼻子被從根部完全切掉,被水衝刷後就剩下兩個空空的洞。一把刀從會陰部一直插到下腹部裏,左肋腹被切開,一部分內髒被小心地取了出來。屍體的這部分損傷在公開發表的刊物上隻是用“她的一部分內髒被小心地拿了出來”這樣模糊的語言代替了,手頭上當時的報紙是這樣記載的。作者是根據進行屍檢的介雷西縣的布拉賽博士寄給“底特律時報”記者拉爾夫·格蕾的個人日記裏的描述,委婉簡單地解釋了整件事情。他相信這樣就足以讓這一恐怖事件公諸於世了。警方推斷殺人的第一目的就是為了施暴,這是毋庸置疑的。而後來用刀和在水裏造成的局部損害,是經過多個部門的專門檢查後才弄清楚,並且被作為證據保留下來。在之前的一九二七年八月二十八日夜裏,在布倫特·克裏克和弗林特市交界的曼特·莫裏斯鎮上,也發生過兩起類似的事件。二十二歲美少女桑德拉·G。巴克斯特的屍體被挖了出來,凶手奸屍後對屍體進行了奇怪的解剖,她全身都被刀子殘忍地切開。這件事情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本州的當局積極行動起來,但至今都沒有將這個虐待屍體的惡魔逮捕歸案,整件事仿佛走入一座迷宮。如今,格林檢查官從殺害桃樂絲的方法上斷定凶手有著虐屍的怪癖,他使用刀的方法就像外科醫生一樣專業,對人體的解剖知識和經驗都超出了常人的知識範圍。格林檢察官突然覺得這兩起案件應該出自同一人之手—他仿佛嗅到了什麼氣味,頭腦裏一下子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現場取證工作沿著布倫特灣還在繼續著。不久格林就發現了裝三氯甲烷瓶子的蓋子、從屍體上切下的右手拇指和小指,還在枯草叢中發現了部分血肉模糊的肉片。隨後又在附近的殘雪裏發現了口香糖的包裝紙和帶血的男士手帕。手帕是鑲邊的、白底藍色條紋、棉質的便宜貨。
微弱的光亮一點點被黑暗籠罩,傍晚後寒風陣陣。在現場的小河堤上,一群蒼白臉色的人圍著格林,他們正在召開首次的搜查會議。第一步就是以當前現場四周的情況為事實材料,對整個犯罪過程進行想象拚湊和推理—被害人桃樂絲·修納易達在回家的途中,被“這個男人”用一片口香糖騙上了“那輛車”。到了前麵斯坦雷街道的T形路口時,“這個男人”用三氯甲烷將她迷暈之後,抱起已經失去意識的她穿過柵欄來到小河岸。借著這片楊柳樹下凹地的遮掩對她施暴,事後又對她施以重拳,並用小刀將她捅死,之後把屍體的衣服脫光,在屍體上用刀切開一道道口子,最後將屍體拋入旁邊的小河中。根據阿奇·培根的證詞,整個過程大約兩小時。之後“這個男人”洗掉手上和衣物上的血跡,由於車子陷入泥潭無法動彈,便來到附近的培根家中,尋求培根和威廉·勞倫斯的幫助。之前培根還說了,他是沿著斯坦雷街道走到克裏奧大街後朝西開走的。
一、一九二七年八月二十八日,曼特·莫裏斯鎮的公共墓地裏,二十二歲的桑德拉·G。巴克斯特被從墳墓裏挖了出來,凶手奸屍後再對屍體進行了殘忍的破壞。
二、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日,弗林特市的公共墓地裏發生了暴行勒死事件。被害人是十八歲的女孩林伊娃·鄧肯。
三、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奧克希爾鎮的墓地裏發生馬塞·伽茲強奸事件。四、一九二八年一月五日,七歲的弗洛裏亞·麥克法登在卡蘭德鎮的小路上被施暴。
五、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二日,發生桃樂絲·修納易達事件。
以上這些事件,是否是一人所為?這不妨放在第二位。需要先強調的是,在四個月的時間裏就發生了五起變態性虐待事件,而且後兩起的受害者都是七歲兒童,其殘忍程度連惡魔都無法容忍。加利福尼亞州馬裏安·帕克事件的陰影還沒有消失,就又發生了桃樂絲被殺的恐怖事件,從地方乃至全國都呈現出一片恐慌—公眾就像看偵探小說,興趣如水波般擴大開來。
之前還名不見經傳的布倫特·克裏克和桃樂絲·修納易達如今成了美國眾所周知的名詞,以迪克西國道為中心的中西部各州,凡是行為可疑、之前有類似犯罪記錄的人都被一一收監了。
就因為擁有帶血的外科醫療器具和帶血的毛巾,一名醫生在經過因尼亞加拉瀑布而得名的紐約州布法羅市時,在停車場被警察逮捕。調查表明,他曾在密歇根州布裏頓鎮乘車,所以警方對他的懷疑一下子變得更深。然而,他有著確切的不在場證據,所以在兩天的瘋狂審訊後被釋放了。
在貝縣有一個平時口碑不太好的醫生也被調查審問了,他看上去非常可疑,但最後也被證明不是要找的人。
從密歇根州到整個美國,許多這樣的悲喜劇每天都在不停地上演著。其間,在密歇根州南部的各個市裏,不良少年和變態性的危險人物都被監視了,警方把他們彙集到一起,讓加油站老板希德·霍奇斯,還有阿奇·培根及威廉·勞倫斯每天奔走於各個警察局認人。底特律警署派了兩名精幹的刑警到介雷西縣搜查部進行支援。
管轄區內也采取了積極的行動,弗蘭克·格林擔任部長率領著弗林特的警察部隊。他們再三對現場進行了驗證,從整個美國著手,研究、比較泥土裏留下的輪胎痕跡,並發現了讓他們增加信心的新線索,“這個男人的汽車”的前麵兩個輪胎是古德裏奇金剛石胎麵,後麵兩個輪胎則是古德亞適合各種氣候、被廣泛使用的胎麵。
進展雖然緩慢,但搜查的範圍確實在逐日縮小。介雷西縣的居民對這個還不知道真麵目的淫魔的詛咒和憤怒達到了極點,大家都希望在抓到犯人的第一時間就對他動用私刑,把他活生生吊在樹上燒死,或者像那些受害的少女一樣,先殘酷地毆打,再進行斬殺—在弗林特市和曼特·莫裏斯鎮的街角,人們正聚集著商討使用其他各種複仇手段,這絕對不是威脅或者空話。以前就聽說美國群眾的感情容易被激發,這次的事件就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