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寒風中,薛擒虎靜立在城牆上,腳下是滔滔而過的江水。梁戰韓冬二人交手留下碎裂的城垛,印痕清晰可見,渾濁的江水中,剛才血戰兩個人卻已無蹤影。
梁戰平生百戰百勝,聲名赫赫還在自己之上,梁國鐵壁守護羸弱的大梁近三十載。這一次的失敗,卻連自己的性命也葬送。將軍百戰死,或許這也會是他自己將來的寫照。
韓冬從軍以來,一百九十七次摧城拔寨次次在先,身披大小創傷遍布全身各處。以一人之力成就黑刀營無敵之名。他隻需不死,終有一日會傲立在所有人麵前。這是薛擒虎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今夜一戰,薛擒虎立滅國之功,除去心中的塊壘。魏國大軍點燃滿城遮天蔽日的燈火,正是夜舞魚龍,慶賀蹁躚之時。此刻他卻興起一種無可名狀的思緒,隱隱有著意興闌珊的感覺。
回頭看了看捧著亮銀頭盔的大黑,這副鎧甲還是在十三年前天佑之戰後魏王所賜。十年之前,自己轉贈給韓冬。跟隨韓冬一直征戰至今。
仿佛自言自語,薛擒虎呢喃的說道:“二十一年前,師傅帶回來小師弟。那一年他六歲,總是跟著我。師傅身邊隻有我們兩個人,整整三年時間,我們朝夕相伴。一起讀書,一起練武。我以為這就是最快活的日子。”
得到過薛擒虎吩咐,沒有將士過來打擾的東門城樓安靜無比。寧靜的城樓隻有兩人,這個時候,薛擒虎忽然生出向人傾訴的思緒。
大黑聽到薛擒虎的話語,心中一緊,原來大帥與韓冬是師兄弟。在大軍這麼多年,此事卻從未聽說。
轉念之間,忽然明白這是大帥從未與人道知的秘聞。心中再無竊聞秘辛的欣喜,大驚之下不由想要退走。
略一微動,感受到懷中頭盔的冰涼。臉色一黯,在剛剛結束的戰鬥中,隻要自己依往常提醒韓冬戴上頭盔,韓冬決不會死。想到此處,頓時心中一片蕭瑟,默立當場。
大黑的舉動在薛擒虎意料之外,本已準備他如有異動,就將自己十年前派在韓冬身邊的臥底斬殺當場。見他動靜全無,又繼續說道:
“師傅有個奇怪的規定,每一個弟子六歲入門,十五歲必須離開師門,誰也不能列外。在我之前的幾位師兄也應是如此。離開師門,我加入了魏國軍隊。天佑之戰我立下微名,韓冬出師之後,聞訊特意過來尋我。六年未見,一醉方休。微醺之時,我才發現兩件事情。師傅已經仙逝,韓冬就是我們最小的師弟。而我竟然不是才十五歲韓冬的對手。”
薛擒虎的話語中透露出強烈的驚訝與不甘。一名在天佑之戰暫露頭角,已表現自己名將之資的將軍。躊躇滿誌,正胸懷板蕩天下,看世間誰能相抗的壯誌。卻失利於自己還未成年的小師弟,抑鬱寡歡可想而知。
大黑已存死誌,反而放下忐忑之心。專心聽起大帥心中的秘聞,對薛擒虎及韓冬之師,異常好奇。世上還有如此奇人,卻從未聽說過。
隻憑此人能教出薛擒虎和韓冬這樣兩位徒弟,可知此人絕對是曠世之材。聽到薛擒虎的話語,才知自己一直想知道之事,大帥和韓冬誰武功更高,早在十二年前就已有結果。這也許就是自己被派往韓冬身邊臥底的原因。
薛擒虎聲音越發低沉,兄弟鬩牆,反目成仇的原因竟在於此。
“那夜長街之上,我們都已有酒意。正逢汗王派來朝見魏王的使臣,雙方發生爭執。我假意酒醉,挑動韓冬怒殺使臣。韓冬被判斬立決。我心有不忍,連夜懇請大王法外開恩,將韓冬投入黑刀營效死。在死牢之中,我與他約定,為黑刀營征戰兩百次。兩百次滿,他可以自由離去。從這以後,我與他均滴酒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