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承認是好奇心驅使著我,繼續往前爬。這時候,我的腦子裏全是那些有關舊倉房和地下室的神奇發現的老故事,其實自己心裏明明知道,除了死老鼠以外,要是能在這兒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那就跟在車臣“俄羅斯彩票”上中獎一樣,幾乎沒有任何可能。可是,誰又能約束得了一個年輕人張狂的遐想和急功近利的企圖呢?我並不擔心這裏會發生什麼塌陷--方形的狹窄縫隙四壁的牆體是用老式的牆磚砌成的,看上去很結實,外層還貼了水泥磚。相比這是一條什麼幹線的引線吧,幹線已經不複存在,但它的引線卻留了下來,沒有給填死。誰填它幹嗎,它又礙不著誰的事兒。
這裏的空氣一點兒也不潮,隻是空間太擠,後背和肩膀全蹭到了牆麵。回家,媽肯定得問這後背上的血印子是哪兒來的,就算我怎麼解釋沒跟任何異性交往,也沒用。
我邊往前拱著身子邊琢磨:要想空手致富,就不能在眼下這個工作崗位瞎折騰了,應該要求去通風站幹。那兒的活兒雖說也很無聊,但清理地下道的篩篦子,有時候真能撿到點兒什麼值錢的東西。下水道的排水溝呢,雖說到處是有機肥料,但珠寶首飾掉進便池的事兒誰沒聽說過?幹那種活就得有耐心,多留了心眼。每次莫斯科下水道決口,總能吸引一堆穿著膠皮套裝撈寶者,那景觀,就像當年淘金者湧上加拿大的克朗代克河床一樣。古羅馬皇帝韋斯帕西恩皇帝就說過:金錢是沒有味道的。
我向前爬了15米,隧洞突然打了一個直角向右轉去,然後它馬上又向左轉了一下,這個洞就此打住,把我引向一另一個與之垂直的洞。這個洞比剛才的窄,但是棚頂稍高一些。我停下來喘了口氣,來回看了看,弄清地洞的方向,嘴裏打了個呼哨。
這個洞比剛才那個更老。四周沒有水泥貼麵,隻有裸露的磚,這磚是發掘出土古物中常見的那種,已經被地下的瘴氣淘空了,讓填縫用的泥漿看上去跟史前動物的肋骨一般。這泥漿恐怕不是水泥,而是那種古人常用的石灰漿。頭頂的一麵牆壁跟兩邊不同,是草草砌上的石灰岩塊。這兒也得用四肢著地低低的爬著走,否則後背就得挨石頭的磨。我的兩手兩腿陷在一層厚厚的塵土裏,塵土讓我攪得浮了起來,鑽進了我的眼睛和鼻孔。啊嚏!呸!
過了一會兒我才弄明白,這是石頭給流水侵蝕後積存下來的淤泥。老天,要是哪兒突然湧出水來淹死我這個不要命的,那該如何是好?
還沒來得及接茬想下去,前麵就遇上了障礙物--不知是誰在那兒砌了一麵磚牆,似乎多年前就有所預料,以此專門對付我這個不知好歹的鉗工。一個幾歲頑童也許還能順順當當掉過頭往回爬,可按我的個頭根本無法在這個狹窄的空隙間轉身,我隻能倒著爬回去。要是這裏頭果真潛伏著什麼碩鼠鱷魚,瞧準這個絕好的機會朝我的屁股猛咬一口,那就有好看的了。
我慢慢後退,退到了第1個洞的連接口,停下來盤算了一下。現在,我麵臨的是一道小學生智力開拓題:如何調度兩列火車停在道岔上的火車?如果返回幹道,隻需再往後爬一會兒,到出口處掉頭就行了,但要是想弄清楚對麵方向上的古道,就該回退到第1個洞,然後來個90度轉彎。
當你心存恐懼,正常的邏輯思維會跳出來出主意。我的邏輯思維在說,我應該馬上退回去。但是,我還聽見另一個邏輯在我的耳邊嘀咕著:到我上班還有點兒時間,這會兒就折回去,也不可能讓我歇著,要是趕巧攤上個事故,那還不是更倒黴?
我打個噴嚏,退後幾步,繼續朝那個不明的方向爬去。鬼才知道它通向什麼地方,是誰、為了什麼才挖下這個洞。不太可能是為了疏緩那條已經幹枯的溪流而挖的。淤泥很厚,我還得爬著走。這兒也許發過水,因為淤泥時有時無,我也能稍稍弓著腰走上一段路。這個通道很可能被國家當作秘洞使用過,用以躲避暴動或者火災……
這條洞有不少古裏古怪的拐彎,忽而相左,忽而向右,轉彎時緩時陡,有時通向上方,地上的灰土變薄,孔洞變為規整的通道,但它大部分都是朝地心方向延伸,這時我就不僅僅是匍匐前進,就連肚子也貼在地上。隨身帶起的陣陣塵土,嗆得我一個勁兒咳嗽。有些地方有爪子印兒和耗子屎,有三四次,我看見旁邊的幽暗處藏有可疑的小洞穴,比我容身的洞還要小。我想,可別輪上我幹這種挖洞的活,要是爬到了一個能轉身的地方,我就馬上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