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聖保羅”喝咖啡吃西餐,吃的並不是氣派,而是氣氛。這裏餐飲的價位不高,但是環境挺有特色。店堂布置成了一座南美熱帶雨林,晶瑩的射燈們藏匿在蔥蘢蒼鬱的枝葉間,-束束的光影投射下來,就有了陽光穿透濃密的樹冠和藤蔓的效果。餐椅是秋千式的,從天花板上垂下繩索來,吊起籃狀的藤座,客人們在上麵悠遊自在地搖蕩,真是別致極了,愜意極了。
引座小姐將桑樂和呂藻領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兩人相對坐下。桑樂說,“怎麼樣,不錯吧?”
呂藻環顧了一下四周,點點頭說,“嗯,還行。”
桑樂將桌上的菜單推過去,“你看看,想用點兒什麼。西式套餐不錯,也可以零點。”
呂藻看也沒看,隻是大大咧咧地說,“你看著辦吧,我買單。”
桑樂認真起來,“哎哎哎,說好了我請客,說好了要謝謝你嘛。”
“哎喲,那算什麼呀,”呂藻搖搖頭,“幫你辦那麼點兒事兒,還不是應該的。”
“不不不。你不懂,你幫我的這個忙,我是無論如何也要謝謝的。”
桑樂說的不是客套話,對於桑樂來說,查到父親的醫案是-件最重最重的心事。呂藻幫她了卻這樁心事。如果不請請呂藻,桑樂是不會心安的。
他們要了兩份套餐和兩份咖啡,慢慢地吃,漫無邊際地聊。店堂裏忽然響起了吉它聲,嘣嘣咚咚地彈撥著。有男聲在唱,有那麼一點點椰風的味道,有那麼一點點大西洋的氣息。
桑樂和呂藻循聲望去,隻見離他們不遠的餐桌旁邊,一個吉它手正在為食客彈唱。那是個“貓王”裝束的男子,他正閉著眼睛沉醉在自己的歌聲裏,一把夏威夷吉它猶如胖胖的情人似的,被他摟在懷中。聽客是一對少男少女,一看便知是那種剛剛中了丘比特箭矢的傷兵,他們隨著那琴聲呻吟不已,搖擺不已。
一曲歌畢,聽客付錢。那男子躬身致謝,頗有遊吟詩人流浪歌手的風度。這個動作顯然比他的彈唱還要精彩一些。
呂藻不屑地回過頭,去嚼他的牛排。桑樂卻再也坐不穩,她頻頻地側身,向那邊張望。隻見那吉它歌手循著桌位,依次碰著釘子,漸漸地向這邊靠近了。
“請問二位,想聽聽什麼嗎?”
“你收什麼價呀?”桑樂問。
“一首五元。”那歌手站在桌邊,將歌單遞了上來。
呂藻搖搖頭,擺擺手。桑樂卻打開手袋,把錢取了出來。那動作那神情,都顯得有點兒急不可耐。
“謝謝。”吉它歌手清清嗓子,擺出架勢,打算酬賓了。
桑樂卻伸手扯住了他的吉它。“不,不用一一”
吉它歌手詫異地望著桑樂。
“我隻想借借你的吉它。”桑樂說。
歌手疑惑不解地把吉它遞了過來。
“嘿,來一個。”桑樂把吉它塞給呂藻。
呂藻明白,呂藻會做,呂藻把對方的胖情人摟過來,得心應手地撫弄著。那胖情人心旌搖曳,那胖情人擺臀甩腰,熱辣辣地扭起來。
那是巴西風的桑巴舞。
亞馬遜河的激流在奔湧,瘋狂的野蜂在熱帶雨林裏穿飛,長風和海浪將人撩撥得坐也坐不穩。有歌聲流雲一般在高天上飛翔,那是呂藻在用鼻音哼。
店堂裏漸漸安靜下來。
驀然間呂藻開唱了,“薩樂瓦多,我美麗的女郎”安靜被呂藻撕破了,他懂得怎麼撕破這安靜。安靜被一點一點地扯開,扯成了一股一股的湧泉。它們淙淙地淌著,慢慢彙成低低的喧嘩,在達至收尾的山崖前,終於訇然而響。
那是掌聲與喝彩聲。
桑樂看到遠處桌子上的兩個時尚女孩眼睛亮亮地向呂藻這邊張望,並且毫不掩飾地打著飛吻,於是桑樂下意識地握緊了呂藻的手。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有人喊。
於是呂藻清清嗓子,讓吉它轟出一個和弦,然後又唱了起來。這次唱的是那首他自己寫的《看不透》。
“我怎麼能用世界給我的眼睛,看透這世界?我怎麼能用人的這雙眼睛,看透人?看不透人世的波詭雲譎,看不透人世的愛恨情仇”
桑樂情不自禁地跟著唱起來,她的聲音與呂藻的聲音揉在一起,聽上去很和諧。
那首歌唱完,又響起了掌聲。那是紿他們兩個人的。
桑樂的心裏有些感慨,她把頭偏過去,靠了靠呂藻的肩膀,然後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怎麼會呢,怎麼就會久違了呂藻的吉它,久違了呂藻的歌,也久違了和呂藻在-起時的這種風光?
這時候,呂藻彬彬有禮地把吉它還給了那位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