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冒著瓢潑大雨回到了公館,所有的人都人心惶惶。我們剛走進夫人房門,就聽見女東家對探長惡聲嚷道:“把錢給那壞蛋——別讓我再看見他!”
探長泰然自若地說:“夫人,這件事於我來說是毫無責任的,如果在半個鍾頭之內,您仍舊堅持要我走,我就接受您的解雇,不過您的錢我不會接受。”這話相當恭敬,同時又非常強硬——女東家果然軟下心來。
還不到半個鍾頭,女東家按鈴了。於是我應鈴前去,半路上碰見弗蘭克林先生從起坐間裏出來。他告訴我夫人準備當麵接見卡夫探長。等我們全都到齊坐下了以後,夫人先來了一個開場白。
“卡夫探長,之前我有得罪你的地方,請你多多包涵。”
探長恭恭敬敬聲明,他對自殺的事不能負責。“那可憐的女人是因為心中有忍受不了的憂慮才走絕路的,這憂慮跟鑽石失蹤有關。”
“眼前這個人在屋子裏嗎?”夫人問。
“這個人沒有在屋子裏,夫人。”
大家都默不作聲,我以為這片沉默永遠沒有人會打破。
“你說的是小女嗎?”夫人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的。”探長說。
我們進屋時,夫人的支票簿原放在桌上——不用說,準是想付錢給探長的。這會兒她又把支票簿放回抽屜裏去了。“我原本想著如果你不指名道姓地談到小姐,就送你一筆酬金讓你離開,”夫人不動聲色、慢條斯理地說,“但如今你話已出口,為了我自己和孩子的名聲,我一定要請你留下,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要我說出來,這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探長說。
“如果我先大膽講出來,說不定你容易談些,”夫人聽到這兒頓時打了岔,“你疑心範林達小姐欺騙了大家而把鑽石藏起來,對不?”
“對極了,夫人。”
她向我轉過身來,伸出一隻手給我,我默默吻了一下。
“你不妨說下去。”她對探長說道。
卡夫探長朝著夫人鞠了個躬。他的臉色不再那麼鐵板,仿佛在替她難受。
他對夫人說,這起案件裏有一件事引起他的懷疑:雷茜爾小姐見了弗蘭克林先生、西格雷夫局長和探長這三個人就冒火,意思就是說,見了三個盡量想幫她找回失寶的人就冒火。這太反常了。探長憑著經驗,推測她欠了一筆不可告人的債,但這筆債又必須要還。所以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鑽石一定讓雷茜爾小姐偷偷藏下了,然後準備拿去償債。
探長又接著說,得出了這個結論以後,他曾經提議搜查所有人的衣服,人人都同意,唯獨小姐卻偏偏不答應。他還曾經提醒過小姐,說如果她走了,她就找不到月亮寶石了,可是她理都不理坐上車就走了,這些舉動是什麼意思呢?
夫人跟我都一聲不響。
“我對小姐產生懷疑之後,就開始調查她在用人中間是否有一個同謀,我接下來就要談到羅珊娜的事。”卡夫探長說下去,“當那年輕女人把洗衣賬冊送到這間房裏來的時候,我就認出了她。我一看見羅珊娜,就立刻疑心她跟鑽石失蹤的事有關,如果這是件普通的盜竊案,我就不會疑心羅珊娜了。可是這件案子——照我看來——是件預先巧妙布置的詐騙案,鑽石的主人就是主謀。根據這個看法,這裏就產生一個問題,小姐騙得我們大家全當月亮寶石是丟失了,可稱她的心嗎?還不稱心。她還要更進一步騙得我們相信月亮寶石是給偷走的。於是就有個羅珊娜迷惑了大家的眼睛。我疑心羅珊娜的另外一個理由是:誰會幫小姐偷偷把鑽石換作現款呢?肯定是羅姍娜。因為小姐得有個中間人,羅珊娜正是她所需要的人。從前她做賊時,倫敦幾個放高利貸的有一個跟她有點瓜葛,這個人肯把月亮寶石這種珍寶收下做押頭,一點不留難地先借出一大筆錢來。現在讓我告訴您,羅珊娜的行動把我的懷疑證明得絲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