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靈客棧名為客棧,實際是神姬宮的一個據點。天字一號房的前廳裏,雙鶴鑲金燭台上的火光映著繪有青山秀水的屏風,有種恍惚的錯覺。鳳姬臉色有些蒼白,那雙清雅的眼睛卻幽深精明,她靠坐在精繡軟塌上,端起一杯冒著熱氣的茶,修長的手指襯著青色瓷杯愈發白皙細膩,她對著站在一側的水蘇輕聲道,“蘇兒,坐下說話。”
“徒兒辦事不力,未能奪得神藥,請師父責罰!”水蘇單膝跪下請罪,淡紫色的麵紗因著低頭的動作直直垂下,從側麵可以看見女子尖尖的下巴有著秀美的輪廓。
“起來。”鳳姬的聲音暗含威懾卻十分好聽,實在連命令的語氣都能叫她說出幾分優雅來。
“是。”水蘇了解鳳姬的脾氣,她起身坐到一旁的桃木椅上,遲疑道,“師父,我……”
“蘇兒,這次我不怪你。”鳳姬平靜地看著水蘇的眼睛,“其實這回,我根本不是衝著神藥來的,隻是想著因神藥的緣故,各方際會,或許能打聽到鶴兒的消息。派你去,一方麵是貂兒說找到了我的孫兒,因你處事沉穩機智才派你前去,另一方麵,神藥定是各派相爭的對象,我有意鍛煉你而已,至於拿不拿得到,我本就不在乎。”
“可是師父若是服下神藥,定能恢複到以前的功力,師父的身子……”薄紗上那雙沉寂的眼裏蕩開點點波紋,關心與擔憂在不經意間流露。
鳳姬在心裏歎了口氣,道,“好了,神藥到底是不是那麼神我們都不知道,你怎麼能肯定它對我的身子一定有益呢。蘇兒,我慶幸的是找到了我的孫兒,神藥拿沒拿回來,我真的不甚在意,你也不必太憂心,我的身子我自有分寸。你且說說到底見識了些什麼罷。”
沉默了一瞬,水蘇恢複了以往的冷靜自持,再看不見她一絲的情緒波動,“是,師父。”便把各大門派如何圍攻邪教尊主以及子梨如何救治昆布、天錘子、仙雲以及如何說服各大派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鳳姬聽言感歎子梨小小年紀已然如此機智靈慧,欣慰她膽大心細,有情有義,又有些擔憂她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道理,將來若無今日的幸運再不知輕重得罪了他人如何是好,但鳳姬又想到子梨的師父是季山隱世高人,心念幾轉後,掩去麵上神色道,“蘇兒對此有何看法?”
水蘇美麗的眼睛睿智如鏡,她緩緩道,“水一雖然是得道高僧卻仍是免不了世俗。”她語氣雖平但話裏嘲諷畢露,“畢竟,人在紅塵,如何能說超脫就超脫。在我看來,他不過是順著小小姐的話為自己找個台階罷了,隻是各大派唯南沙寺是從,根本不能冷靜分析這件事的始末,有些貓膩,自然被忽視了。”
“哦?”鳳姬抿了口茶,清雅的臉上淺淺一笑,道,“蘇兒越來越冷靜了,真不知我把你教成這樣是好是壞。”
水蘇很驚訝鳳姬竟然跟她開起玩笑,“師父?”
“罷了,蘇兒就是蘇兒,我的徒兒自然是好的。你告訴為師,你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徒兒覺得,水一的話從頭到尾都隻是為了給那個真正的凶手找個替罪羔羊而已。因此他可以輕易認同仙雲道姑一眾也可以輕易認同小小姐,他知道其他人都相信他,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聽你這麼一說,這件事讓我奇怪的地方便清楚了。原來如此,”鳳姬柳眉輕鎖,似想通了什麼般點點頭,優雅的聲音道,“水一這樣的得道高僧竟然不問清細節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輕易認同他人言語,的確是太奇怪了。他們這樣的高僧應是自有主見,不是還會預言嗎?要麼也是證據確鑿才會下得定論,絕不會如此草率性命,你說是不是?”
“師父說的正是徒兒所想的。”
“看來,權威有時候正是誤導眾人的罪魁禍首。”鳳姬突然諷刺地笑了笑,對水蘇道,“蘇兒,待其他弟子到了,你派紫茴和紫英暗地跟蹤水一,看看他到底要幹些什麼。我總覺著這事或許便和鶴兒有什麼關係。”鳳姬轉頭看向窗外已經完全暗下去的天色,聲音有些飄渺,“其實,鶴兒失蹤那年,若不是水一托人告訴我,我根本無從得知,也不會想著去慕容山莊求證。後來我派人去問他,他卻否認此事……隻是,罷了,當年的事,不提也罷……”
“師父,其他弟子?”水蘇的疑問喚回鳳姬已然飄遠的思緒,她道,“我已決定今後在季城分舵長住,便叫人將紫姬堂,白姬堂的弟子都喚了來,方便辦事些。”
“是,師父,徒兒知道怎麼做了。”水蘇站了起來,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鳳姬將手中茶杯放至一旁的小桌上,起身道,“好,你先下去休息。我去看看子梨。”
“是。”頓了頓又道,“師父有什麼需要一定要告訴徒兒,徒兒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