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遠寺的後山上長年長滿了靈芝草藥,子梨吩咐水蘇在寺中等候容翩,便一人前來後山采藥。
容翩內傷複發,她須得煉製些治愈內傷的藥丸。這其中草藥最為講究的一味就是七葉紺。七葉紺生長於大樹根部,但在季山那樣的高山深穀裏不多。
但子梨記得,靈遠山後山有一四人合抱粗的參天大樹,樹跟處的七葉紺是她見過最好的。
冬日草地枯黃,樹下的七葉紺在這個季節卻正長得茂盛。子梨站在陽光下細細瞧了半晌,一眼相中一株葉色鮮綠的七葉紺,七片卵形嫩葉青翠欲滴,正欲輕取。
“嚓!”
粗壯的樹幹後竟伸出一隻玉白的手掌迅速而輕巧地先一步折下了那株七葉紺!
子梨抬頭,清澈的眸子清淡如水,隱去了起初的一絲驚訝。
一身月牙白袍的男子長身而立於麵前。
男子麵容儒雅,眉宇間似有淡淡光華,唇畔似笑非笑,嗓音亦是好聽。
“姑娘可是想要這株七葉紺?”他伸出掌心,將那株七葉紺遞到子梨麵前。
子梨左手背在身後迅速做了個手勢,清悅的聲音淡淡答道,“多謝。”不經意般看了眼男子手腕上斑紋清晰的檀木珠串,腰間掛著的曼陀羅花式的白玉墜子,她口中道謝卻沒有伸手去接。
“姑娘不敢接?”男子長身玉立,神情溫潤,氣度雍容,本是挑釁的話語到他口中卻變得溫和有禮,仿佛如一句好久不見般平常。
麵紗下的嘴角輕牽,“如你所願。”子梨伸手自男子手心接過那株鮮綠得耀眼的七葉紺。任由那百裏家獨有的迷香自手掌滲入,瞬間失去知覺……
男子接過已然昏迷的子梨,小心翼翼抱起她,溫潤的眉眼間浮現少見的疑惑,“就這樣乖乖束手就擒可不像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呢。”
終是沒忍住掀起麵紗看了一瞬又極快放下。
他淡淡笑起來,“剛剛,是風吹的。”
她的確就是當年那個小丫頭。那清美如仙的氣質即使不掀起麵紗他也一下便認了出來。
今年這季城一行總算沒有白來……
回到寺中廂房,男子喚道,“月一,將這位姑娘安置在馬車上,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公子。”月七接過白衣男子手中小心抱著的少女,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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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一刻,容翩在母親墳前祭拜完,起身站立,理了理血色衣衫,聽著身後一直靜立的男子終於開口。
“師弟,許久不見,你可安好?”
男子一身月牙白袍,聲音溫和間帶著淡淡狂狷。
“說吧,什麼事。”容翩沒有轉身,隻看著墓碑上當年他親手刻下的幾字。
慈母宮泠月之墓。
“師弟,你知道宮家無人繼後,師父命我前來將你帶回宮家,繼承家主之位。”
“我早說過,不可能的。更何況你不要忘了,我姓容。”輕聲幾句亦難掩那一身天生的妖異惑人。
宮家早已將他母親逐出家譜,否則母親怎會遭遇那麼多苦楚,他不可能回去。
“那麼,師弟還是盡早成婚,也好生下長子繼承家業。否則,師弟拿什麼來還師父的教養之恩?”
師父……也是他的舅舅。教養之恩……如何還?
誰能想到邪佞妄為的邪教尊主也有被逼無奈之時?
白衣男子在墳前恭敬揖拜,臨走前對著沉默不語的容翩道,“師弟,師父最多再給你兩年時間。你若不能繼承宮家,那麼就帶來嫡長子。”
殷紅妖冶的薄唇抿成一條線,容翩死死握緊了手,眼中沉如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