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三德子還抹了幾滴眼淚,看來對老頭兒的感情真還不錯,這也算是從小玩到大的忘年交了,這人和人啊,真是不分年齡大小,你說一個臭棋簍子,還是個土埋半截的老頭子,三德子硬是陪他下了十幾年的棋,雖然他沒明說,但我也明白,他這是對老人的一種感情,不是為了下棋而下棋,而是為了親情而下棋,為了陪伴一個孤獨的老人而下棋。但是有一件事他辦的挺缺德的,你說你就不能時不常的讓老頭兒贏幾盤?
我琢磨了一下,老頭兒不肯走,還一個勁的往他身邊湊,難道是還惦記那盤沒來得及下完的棋?
我看著他背後的老頭兒,那老頭兒看著三德子,老頭兒不再像剛才那麼毫無表情,那眼神裏似乎充滿了眷念,溫情,和一絲不舍。
心裏一下子被觸動了,我幾乎是在瞬間就打定了一個主意,於是問三德子:“那啥,你一說下棋我想起來了,咱們下幾盤唄,閑著也無聊,對了這麼晚了回去拿棋方便麼?”
三德子又歎了口氣說:“拿什麼棋喲,這屋裏就有,跟你說吧,這屋子平時沒人住,就是用來招待客人的,我跟老頭兒每次都是在這個屋裏下棋,一直都預備著呢。”
說著,他彎下腰,從一個箱子下麵取出了一副棋盤,老李和王偉小雨讓開了一塊地方,他就把棋盤打開擺在了炕沿邊上,說道:“這不就是,我們倆都用了好幾年的棋,還是我前幾年在哈爾濱捎回來的,真是的,老頭兒惦記了十幾年,你說我咋就沒讓他贏一局呢。”
說到這,老李和小雨也都是一陣的搖頭歎息,王偉還是不吭聲,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再看看“那個”,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我說:“這樣吧,你把那天的棋擺出來,就是老頭兒差點贏了那盤,我看看到底你們誰能贏。”
三德子一愣,隨即臉上也露出了一種說不清的表情,不知道是笑還是哭,沒做聲,低頭就擺了起來。他擺的速度很快,就仿佛那副棋局一直在他的腦海裏深刻,三下兩下,就擺出了一副殘局。
大家都圍了過來,而那個老頭兒也湊了上來,還是站在三德子的身後,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幅棋。
我一看這殘局,就氣壞了,指著棋局就瞪他,這還下什麼啊,老頭兒的黑棋都已經兵臨城下了,一個車兩個卒都把他的紅老帥圍住了,往哪跑啊,就這還不認輸,還要苦思對策,難怪老頭活活急死,我看那不是急的,就是氣的啊。
三德子說:“哎哎,先別那個表情,看清楚,我這頭還有一個炮,現在輪到我走,我可以把他的上麵的卒子幹掉的,然後我的老帥就能動了啊。”
說著他啪的一聲就用炮把我那個卒子吃了。我撓了撓頭,還真是這麼回事,這該咋走呢,哎,我這有個馬可以跳上去將軍,我剛把馬跳了過去,三德子瞪眼睛看了看我,說:“我去,有你那麼跳的麼,馬腿別折了,敢情你也是個臭棋簍子啊……”
呃,好吧,其實我也是個臭棋簍子……
老李兄妹倆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就在這時,我心裏麵忽然傳來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有點含糊不清,就像是沒牙老太太說話似的,跑氣漏風,那個聲音說:“別跳馬,走後頭那個炮……”
嗯?我抬頭看了一眼,就見那老頭兒緊盯著我這後麵的炮,伸出手來,指向了一個位置。
好家夥,這麼下棋可有意思了,我就按照老頭兒指的地方,把炮支了過去,三德子都沒當回事,繼續按他的步驟走。而我則按老頭兒的指示,出車,上馬,拱卒,支炮,幾下就又把三德子的老帥給逼到了死角。
三德子神情大異,瞅著這殘棋左端詳右端詳,又抬頭看了看我,說:“你這路子怎麼跟老頭兒一樣,每次都想用兩個炮將死我,雖然說雙炮不墊子,可你看看我這頭老帥左右都是空的,一個士都沒有,你怎麼將死我啊?你就不能用那個車,加上馬將我的軍啊,你那卒子都過來兩個了,放著好棋不走,非要玩雙炮不墊子,我了個去,你們一對臭棋簍子……”
我也沒吭聲,他說他的,我走老頭兒的,反正這是老頭兒最後的棋局,輸了贏了都是他的,跟我沒關係,我隻是替他完成心願而已。
旁邊的老李也一個勁的給我支招,大巴掌直拍我後腦勺,我也不聽他的,我就要用雙炮不墊子……
又走了幾步,哎,說也奇怪,也不知怎的,我這頭的兩個卒子居然就占據了他兩個士的位置,而他的雙車大軍此時也把我的老將逼的左支右絀,就在這最關鍵的生死存亡時刻,老頭兒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目不轉睛的指了指一直被逼在角落裏出不來的另一個炮,我眼前一亮,剛要出手,王偉忽然搶在我前麵,猛的抓起那個炮啪的拍在了老將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