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麻木。
也是絕望。
蕭景陵無奈,隻得突然縱身撲上前。他原是打算將森川裕美強行推出火場。可是,隻聽見砰的一聲。槍響了。那凜冽的爆破的聲音貫穿整個火場。接踵而來是房屋倒塌摧枯拉朽的情勢。朦朧間,蕭景陵隻看到一片烈火,一團濃煙。
然後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從此。
森川家族的生意就像這會所一樣迅速的垮塌。剩下那些苟延殘喘的部下們,紛紛收拾了行裝,要麼另尋依傍,要麼坐船回了日本。紅極一時的豪門富商,隻落得一身罵名,慘淡收場。
至於蕭景陵,他濟濟無名。他的生死是個謎。幾乎沒有誰在意。除了在霓虹燈下佇立的女子,她的手裏,還緊緊的攥著那一天的報紙。
【那個人會是誰呢】
映闕終於還是回到蘇和鎮。這裏依舊是安靜粗劣的模樣。也許是那些巍峨高聳的青山,將世外種種過濾攔截。
留了一席難得的閑適美。
映闕教鎮上的孩子們讀書識字。她端麗大方。也有不少勤奮的好學徒。他們恭恭敬敬的稱她做老師。他們當中,有一個圓臉的小姑娘,八歲左右,不但模樣生得水靈,讀書習字也分外的聰明。隻是有些調皮。常常鬧著要到城裏去,嫌小鎮封閉又孤僻。
這一點,像極了她的母親。
映闕時常看著她就覺得光陰似水。想當年繈褓中哇哇啼哭的嬰兒如今已長出幾分顏色來。她是她的小侄女。也姓藍,名喚寶瓶。寶瓶的母親藍立瑤,依舊孑然一身。將所有的心力和時間都傾注在寶瓶的身上。那種生活,時而富足,時而也還是會寂寞。
轉眼。三年。
獨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來望月人何處?風景依稀似去年。
寶瓶八歲的生日一過,就是映闕回到蘇和鎮的第三個年頭開始。她從來不願對任何人提起她在外的種種經曆。
無論是南京,還是上海。
她曾在大火後的廢墟徘徊,但沒有任何人能解她的疑問。她也曾在逃亡的南京江邊佇足,看滔滔的江水匆匆過。
手心裏的紅寶石戒指,沉重,猶如冰凍。
蕭景陵。楊子豪。他們可是真的就此退出了她的生命?連告別都那麼匆忙和不確定。他們會不會仍然活在這世上的某一處?
會不會,突然就回來?
某天。
寶瓶從田間回來,歡歡喜喜地說,姨,有個穿西裝的男人來找你。他問我,你認不認識藍映闕。還問,藍映闕這會兒在不在蘇和鎮。
啊?
映闕跑了魂。怔怔的站著。心頭激起連串的驚歎。她問寶瓶,那個人有沒有告訴你,他叫什麼名字?寶瓶搖頭,說,他就在前麵的路口。
路口。路口。
映闕的心七上八下。想,那個人會是誰呢?是化險為夷的蕭景陵來履行他的承諾?還是死裏逃生的楊子豪情深相追尋?
猶記得,典雅沉香的西餐廳,陰森封閉的地下室,華美繽紛的廣告牌,迷宮似的小樹林。也記得,隱忍的陪伴,細致的關懷,親昵的嗬護,幽默的調侃。有時會看見煙火一般的璀璨,充滿了誘惑,充滿向往,仿佛是對夢境的追逐,卻又飄飄渺渺,握不住。有時,沏一壺茶,做一碟菜,縫一顆紐扣,哼一首小曲,個中的滋味,真實又微妙。
那幾年,時光反複,記憶穿插。往事曆曆在心底,一遍一遍又一遍的交織和整理。到底,來的那個人是誰?
她所希望的又是誰?
也許。
也許心中早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