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他最早的女朋友就是因為他在塔爾拉的留守,才毅然地離開了他。那個談了兩年戀愛的高中女同學從來沒有來過塔爾拉,隻是從他的信中斷斷續續解了塔爾拉的概況,從遠距離看了看這個地方,便從此與他毫不相幹了,她最後的信中說,他的生命根植在了塔爾拉,可她不想把自己的青春奉獻給寂寞,她已經走出了農場,她需要的不應該再是一種原始的生活狀態,而應是接近現代化的生活方式,是那種有舒緩的音樂、閃爍的霓虹,當然更有高聳的樓群、鼎沸的人聲的生活。收到信後的呂建疆有整整三天沒有開口出一句聲,之後走出塔爾拉的念頭便固守在他的腦子裏。

他想如果不能走出塔爾拉,也許自己的最有份量的歲月就在這個寂寞的地方度過了,而且過得無聲無息,無情無趣,不管怎樣,為了生活的質量,他一定要離開塔爾拉。雖然他對塔爾拉像劉新章一樣也充滿了感情,但他的感情並不能留住他的心,或者說他的感情純粹是一種表麵化的,就像每個人都會對他所居住過的地方有一種感情一樣,完全沒有劉新章來的那麼真切,那麼深厚,那麼凝重,他更十分渴望的是塔爾拉外麵的文明世界。雖然葉純子的到來重新給他點燃了情感的明燈,但他從沒有想過要放棄離開這裏的念頭,相反卻是更加的強烈,隻是他沉著的外表沒有將他的秘密泄露出來罷了。

在整個塑像過程中,葉純子偶爾也會用藝術以外的目光來注視一下呂建疆,隻是這麼一眼,便又回到了手裏的活路上,當然她也注意到了呂建疆關注著她的目光,但她絕不為此分心,埋頭把活幹完,才說了句:“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不動?”

“你不是不叫我動嗎?”呂建疆很好笑地反問了一句。

葉純子噗哧一聲樂了,說:“但我沒叫你一直盯著我呀,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轉睛地盯著,我很難為情的,你說這樣我還怎麼幹活?”

“原來你也怕別人盯著你呀?”呂建疆說,“我這個模具,不但要被你盯得很難受,還要木偶一樣僵著難受,這樣吧,看在你是個姑娘的份上,我這雙份的難受與你一份的難受算是扯平了。”

說著話,葉純子的作品已經初步完成了,招呼呂建疆過來看。呂建疆上前好奇地看了看,發現這葉純子還真是有本事,用一團泥巴就把自己的臉部塑出來了,並且塑得挺像回事,打眼一看,還真像自己呢。

“怎麼樣?”葉純子問道:“氣質上有什麼欠缺的,我再修。”

呂建疆說:“你塑得不錯,挺像我的。”

“光是像嗎?”

“我這種沒有欣賞水準的人,隻能看個像與不像了。”

“氣質上呢?”

“看上去比我深刻得多,我要是有這麼深刻就好了。”

“那麼就說不像你了?”葉純子接著呂建疆剛才的話頭說,“看來我塑得不是很成功。”

“沒有!”呂建疆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塑得很成功。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雕塑過程,今天看到你在這麼短時間裏,完成得這麼生動,真是很有感慨的。”

“感慨什麼?”葉純子追問道。

“我們離藝術越來越近了!”

“其實,我們本身就離藝術不遠,到處都是藝術,可以信手拈來。”

“生活是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A6

今年的新兵林平安,是呂建疆帶到塔爾拉三中隊來的。

那天分兵時,林平安站在隊列裏,看著一個個新兵被點到名字後,拎上所有的家當出列站在指定位置上。林平安就把搓板一樣的胸部硬硬地挺著,等候點自己的名字,他心裏很慌,等到身邊零零碎碎隻剩下幾個新兵時,林平安心裏真急了。剛開始,他還不信昨天排長說的會沒有人要他這樣的兵,他想這是部隊,不是生產隊,不會像生產隊那樣原來幹活都分著等級。林平安想,他不就是比別人笨點,一直到新兵連結束走隊列還同手同腳嗎,這似乎不影響他在別的訓練項目上會有好的成績,比如投彈,還有射擊,他可是得了良好以上成績的。可排長經常說他笨,笨得像隻豬,倒是班長挺同情他的,說農村人出來當兵不容易,一下子從一個無知的青年成為軍人,換了一種生活和生存方式,這中間有個反差,這個反差得有個適應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