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3)

第二天太陽升起時,他們已經精疲力盡,幾乎失去了生存的信心了。

呂建疆後來一想起來,那個與狼群對峙的最後一晚,雖然狼群沒有像前一個晚上那麼猛烈進攻他們,可那種沒完沒了的“車輪戰”太折磨人,叫他差點沒有精力再耗下去了,疲勞和睡意時刻都在襲擊著他,他硬撐著,那種瀕臨絕望的念頭一直都在他的腦子裏閃現著,致使他回到塔爾拉後好一陣子都神情恍惚,那種在死亡邊緣絕望掙紮的刺激,使他的精神處在恐慌之中,不能一下子回到現實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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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軼煒帶人找到呂建疆他們時,是這天的中午時分。

付軼煒他們怒吼著,一陣亂槍,將狼群打散了。

在這之前,阿不都因流血過多,已經奄奄一息了,但阿不都還是硬撐著對呂建疆說:“副指導員,住在馬廄裏的東北女人不容易,一個女人家,又懷有身孕,也算是為了她的愛情吧,孤身一人從東北來到西北,真不容易啊……是我犯了紀律給她送的飯食。苦水期那次我拉肚子拉得栽倒了,是我把我的沙棗給她了,才……你給指導員、中隊長彙報一下,處分我吧……”

呂建疆含著淚說:“阿不都,你不要說了,我早就知道你給那個東北女人送飯食了,不然她怎麼生活呢,又怎麼度過這個苦水期呢。其實,大家都知道……”

阿不都喘著粗氣,笑了。

阿不都終究還是沒能活著回到塔爾拉。他因流血過多,在返回的路上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焦慮不安的王仲軍沒想到等到的竟是這種結果,他想撲上來抱住阿不都的軀體,卻怎麼也邁不動腿了。他兩手向前伸著,機械地在空中抓著。他的嘴大張著,一直想喊叫一句什麼,卻喊不出一個字來。

兩股淚水呼鳴著從王仲軍的眼睛裏掙脫了出來。

兵們擁了過來。

有個持槍的兵衝了過來,“哢噠”一聲將子彈上了膛,將槍口指到了逃犯梅傑的腦門上。

付軼煒反應得快,一步躍了上去,抓住兵的槍頭,推向了天空。

“噠——噠——噠——”一串子彈像受驚的小鳥,飛向了空中。

槍聲刺得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

付軼煒將兵的槍奪了,上去一腳就踢翻了逃犯。

逃犯像一個破麻袋,軟軟地栽倒在地上。

付軼煒頓了頓,上去又踢了逃犯一腳。想了想,又補了一腳。

逃犯趴在地上,沒吭一聲。

呂建疆神思恍惚地衝過去,他也狠狠地一腳朝逃犯踢了過去,被眼疾手快的付軼煒一下子拖住,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呂建疆抱住了。付軼煒被呂建疆折騰了一陣,眼淚給折騰得四處亂飛。兵們都看著付軼煒,他抬手抹了把淚。

“你想執法犯法呀。”付軼煒冷著臉,對呂建疆說。他這樣說時,發現兵們看他的眼神裏麵有了別的內容,他也不管,走上去伸手把逃犯從地上往起拉時,他又狠狠地踢了兩腳,這回他踢得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了,眼淚又湧了出來,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怪叫聲,最後,終於變成了哭聲。

一時間,唏噓聲響成了一片。

這時,那個東北女人聞訊從馬廄裏衝了過來,第一次跑到了營區。她毫無顧忌地跳過營區挖好的要打圍牆地基溝。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身子很笨重,可她跑動時卻很靈敏。

東北女人跑到逃犯梅傑跟前,衝著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她大叫一聲逃犯的名字,便毫無顧忌大聲地哭著。

逃犯梅傑隻抬眼望了一眼東北女人,就別過了毫無表情的臉。直到管教科的人將他帶回監獄的大門,他也沒有再正眼看女人一眼,對女人的哭訴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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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隊營區裏駭人地寂靜,平時的喧鬧,喊叫聲,消逝得無影無蹤。

塔爾拉像無邊無際的海洋中一個默默的小島,被又苦又澀的海水圍困著,撞擊著,這種痛苦叫人壓抑而不安。

一切記憶都成了幻覺,仿佛不真實的夢境一般,似有似無。呂建疆感覺不到疲憊,他的心隻是一個勁地抽動著疼痛。在悲傷和沉寂的壓迫下,他的神誌有點恍惚,無形中有一種灼燙的東西衝擊著他的心靈。他回想不起那個真實可怕的場景裏的細節了,因為每個細節都像刺一樣紮進了他的記憶,他的記憶裏便隻有那種被銳器紮出的、淌得沒有了休止的痛。痛到極處,他反倒像做了一場夢似的奇怪著這些事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