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3 / 3)

那一刻,葉純子看到滿身血汙的呂建疆,再沒有矜持,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顧,就衝了過去,再一次當著那麼多兵的麵,淚流滿麵地擁抱著呂建疆。隻是這次,再沒有人像上次那樣看這份熱鬧。

“他回來了!”這個讓她寢食不安、坐臥不寧的人終於回來了,雖然他滿身傷口軍裝破成了碎片,但他回來了。回到她的身邊來了。她擁抱著他,隻聽到自己眼淚“嘩嘩”作響的聲音,她竟說不出一句話來。麵對木呆呆地他,她的思緒像紊亂的電閃射進了頭腦裏,使她無法用平靜的心態去麵對經曆了一場劫難的呂建疆,她無法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敢去看一眼阿不都的遺體,她怕她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現實,她看著呂建疆這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她的心都在顫粟。一切感覺和思考都不停地以旋風一般無情的力量圍著一個痛苦的思想瘋狂地旋轉。她這時能說什麼呢?她說什麼都會使他跟著這個痛苦的旋風一起旋轉的,她知道他此時心裏的悲痛,沒有人能比,因為他經曆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親眼目睹了阿不都犧牲的慘狀,他所受的刺激是一時半會恢複不了正常的。

呂建疆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起初的話有些雜亂無章地、火熱地從他嘴裏流出來,就像從一個彌合不了的傷口裏一滴滴流出的血……

“我怎麼活著回來了?活著回來的應該是阿不都!”

呂建疆這麼一說,葉純子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心在一個勁地抽搐著。她明白這句話對於此時的她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一句話。她的臉上沒有了一點生氣。一陣劇烈的痙攣從她的內心深處湧了出來,它好像從五髒六腑中升上來一樣,慢慢地把她剛才蒼白的臉頰染上了一層暗紅色。有一種東西,好像被心髒激烈的跳動抽出來似的非常緩慢地湧了上來,她的喉嚨被擠壓得不停的顫抖。最後,它終於經過喉頭,從緊咬的牙關裏衝了出來:“你再不要這樣說了,這話誰也受不了。我知道,你和阿不都都應該活著回來的。”

這時候的呂建疆聽著葉純子的話,突然開始滔滔不絕、情緒激動的講述他們在沙漠中與狼群搏鬥的情景,但講著講著,他的目光就逐漸暗淡下來,他會“嘎”地一聲將講述停頓下來,激動的情緒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嘩啦”一下就沒有了,洶湧的淚水像噴泉一樣,毫不掩飾地飛濺出來,淹沒他所有的思緒,他的臉就在痛苦中瞬息變化著,忍受著痛苦對他靈魂的啃齧。

葉純子眼睛濕潤地望著呂建疆,她像高燒中的譫妄一樣,結結巴巴地說:“你們沒回來時……我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嚴重……你們回來了……我才越想越後怕……我真為你擔心……”她的聲音在一籌莫展的抽泣中進行著,她緊緊抱著雙臂,嘴裏不斷發出悲傷的呻吟,她的身體也隨著悲傷而抽搐著,深埋在心底的感情終於爆發了出來。她喃喃地重複著這麼一句話:“我再也無法忍受我們這樣的時遠時近,這樣的……互相等待,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

許許多多的在葉純子心裏醞釀了很久的關於愛情的話題,還有在那些沉默寡言的日子中所編織的美好幻想,現在都隨著語言自然而然的一湧而出,連她本人都覺得驚奇,如同一個人審視地從另一個人手裏接過某種陌生的事物似的,經過了一場生與死的衝擊之後,她大膽地說出了這句一直藏在她心底的話,她不知道這句話會在呂建疆那裏產生什麼樣的反應,但她勇敢地說出來之後,便懷著慌亂的心期盼地望著呂建疆。

呂建疆聽著葉純子的話,他才像從夢中驚醒似的,一下跳了起來。他驚訝地望著她,因為他聽到這充滿了溫柔和淨化了的關於愛的語言,從她那自然的語調上,他感到無比驚異,這語調第一次透過沒有止境的荒原向他迎麵撲來。她的這句話像是接通了電流,刹那間流遍了他的全身,使他的身體僵直的身體和僵冷的心一下子活動了起來。他伸直了腰,他的心顫抖著。

慢慢地,呂建疆又恢複了清醒。但是他覺得他的腦子還不是很清楚,困為本能上他還沒有在阿不都犧牲的事件中走出來,他麻木的心並不相信在這種劇烈的痛苦中竟然還會有這麼大的幸福向他走來。一下子,他心裏沒有了一點把握,“這是怎麼回事呢?”他心裏左思右想搖擺不定,他沒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他望著她,在等待著她能說得更詳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