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3)

葉純子望著呂建疆,看到他臉上流露出的那些成年累月渴望被愛撫的神情,還有那一下子接受這麼一個令人振驚的消息時那種微微顫抖的驚恐,她感到了他內心的溫柔和兩眼裏透露出來的善良本性。當她得到麵前的這個和她一開始就有緣份的男人投過來的目光時,他的沉默和帶著緊張熱望目光的詢問是那樣沉重地在壓迫著她,她幾乎想喊叫起來,盲目的,沒有一點目的性的。但她沒有喊出聲,她能夠控製住自己,她聽到一種聲音在她的心房裏敲響了,那種敲擊聲很大,一直穿過她身上所有的脈絡,上升到咽喉,弄得她反而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的臉就紅了,使勁地點著頭,她點頭的動作像在氣頭上突如而來的動作似乎非常笨拙而生硬。

但呂建疆還是感覺到了葉純子真誠的心。他沉浸在突然降臨的巨大幸福之中,可是很分明地,這份幸福裏帶著痛與淚。

外麵的寂靜,整個營區的的寂靜使呂建疆突然回過神來,他站了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步,他看到了一幅畫,是葉純子最近在畫的一幅畫,它還處於修改階段,沒有完全完成的一幅畫。

這是葉純子憑著想像給阿不都的未婚妻阿依古麗畫的一幅肖像畫。畫上的阿依古麗有一雙迷人的大眼睛,彎月似的細眉,特別是那個高高的鼻子,使畫上的阿依古麗美麗無比,還有淡淡的幾筆畫出的奇妙的維吾爾族服裝,能看到一個真實的阿依古麗就站在你的麵前,正深情地望著你。

呂建疆看著畫上的阿依古麗,眼前閃現出阿不都犧牲的血淋淋場麵,他的心抽動了一下。他不敢再看這幅畫了。

流動的血已經靜止,麵對那個好像被永遠固定在他記憶中某個地方的場景,他的心再有激情也無法表述他對這個場景之外的任何語言。他沒有能力把他夢想中最美最向往的愛情變成現實,阿不都犧牲的這個痛苦像火一樣燒灼著他的心,就是再好的現實現在也不能把他從痛苦的深淵中救出來。

不能!

就是葉純子,也不能。

那個血淋淋的場麵對呂建疆的刺激實在太大了,這麼多年來,還沒有那個場麵能夠叫他刻骨銘心的。

有時候,呂建疆的腦子裏會一片空白,隻有這亙古不變的荒原,無窮無盡地、永無聲息地不斷在呂建疆的眼前閃現。

A40

晚上的飯沒有人動一下,炊事班幹脆就沒叫值班員吹開飯的哨子

阿不都的屍體停放在中隊的文化活動室裏。阿不都死了,這是一個既成的事實,兵們卻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兵們心裏都清楚,事實是無法改變的,所以誰也不願多說一句關於事實的話題。剛開始接觸這個事實的慌亂和恐懼正被悲傷淹沒著,兵們表現出來的悲痛是沒有聲息的沉默。

這比有聲息更叫人難以忍受。

一時間,整個營區像沒人似的,就這樣慢慢地被黑夜吞沒了。

東北女人的慘叫聲是半夜時分發出的。叫聲從馬廄裏衝了出來,響亮地傳達到了營區寂靜的夜空。

營區似乎抖動了一下,才有了聲音。像吹了緊急集合哨子似的,兵們都衝到了馬廄跟前。幾十束手電光朝馬廄那裏照著,卻沒有一個人走進去。

東北女人的慘叫聲一陣緊似一陣。

王仲軍和付軼煒打著手電筒,進到馬廄裏去看了,才知道那個東北女人要生孩子了。她在馬槽裏殺豬似地號叫著。

出來後,王仲軍在黑暗裏用探詢的目光望著付軼煒。

付軼煒也在黑暗裏望著王仲軍。

東北女人的慘叫聲刺得人耳膜子疼。

王仲軍喊叫了幾個老兵的名字,沒有征求付軼煒的意見,就叫幾個老兵找來擔架,進了馬廄裏,把東北女人抬到擔架上。

付軼煒在旁邊跑前跑後地一直打著手電筒。當擔架抬過為打地基的挖的那條溝時,付軼煒一腳踩在了溝裏,他差點摔倒,同時心裏也咯噔了一下,心想著這個圍牆看來是一時半會又打不成了。

老兵們將東北女人抬到場部衛生隊去後不久,就回來向中隊長指導員報告:衛生隊醫生講,東北女人是早產,流血過多,需要輸血。

塔爾拉沒有血庫。

王仲軍和付軼煒一聽到“流血過多”四個字時,臉全“刷”地白了。互相望了一眼,又都怕燙似的躲開對方的目光。

呂建疆的心跳得更是沒有了規律。

他們都想到了阿不都的死,就是流血過多致成的。

王仲軍毫不遲疑地出來吹哨子集合兵們。付軼煒卻卷著莫合煙,由於手顫抖得厲害,煙末撒了一地。

隊伍集合好了,王仲軍在黑暗中望著兵們,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