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3)

兵們不語,都望著黑夜中的中隊長。

王仲軍就說,不願輸血的,體質弱的,就別去了。願去的,就去衛生隊驗血型。

沒有人吭氣。

靜了一陣,隊伍走了,沒有一個人走出隊列。

這時,付軼煒走出屋子,追上隊伍,在後麵說:“我是O型血!”

後來,東北女人早產的嬰兒夭折了。她因為及時輸上了血,總算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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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營裏又出現了那種可怕的寂靜。一種壓抑的沉悶籠罩著塔爾拉。

這種情緒像密布壓頂的黑雲罩在葉純子的心上。她整個感覺都起了很大變化,因為她周圍的世界和所有的人似乎一下子全變了,變得深沉了,她自己都認為她自己身心上也發生了某些奇怪的現象,她突然變得太想畫畫了,心裏充滿了隱蔽的衝動。一切事情似乎都是息息相關的,具有一種內在的生命,它直往前擠,又在往後推,這是一種共同的東西,但是她並不知道藏於何處。她覺得一些原本零散的感情似乎是互相關聯的,她自己感覺有種內在的力量將她拉進現實生活之中,拉到了人群之中,給了她一個到人群中和大家息息相處的機會,她自己就要珍惜。如果說原來她還有一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往哪個地方走的話,現在她有了目標,有了自己認為正確的選擇。

她為她的這種選擇而感到自豪。

她整天都在靜坐中度過,到了晚上,一想到阿不都的犧牲,呂建疆的神思恍惚,還有整個兵營裏沉悶壓抑的氣氛,她微微打著寒噤,然後為了掩飾自己的悲傷,故作鎮靜地走出了她房間的門,她覺得走出這個門像走出的一條沒有光線的通道那麼艱難,門洞裏黑乎乎的,隻有從窗戶玻璃周圍有一線銀色的月光顫抖閃爍著。整個營院裏似乎空無一人,平時就是熄燈後營院寂靜了,總還有一個哨兵走來走去的,這會兒也不見了,在沒有一點聲響的營院裏,沒有一個人影晃動,一切都是靜謐的、肅穆的。這種氣氛感染著葉純子,她怯生生地挪動著腳步,吃力地向前摸索著。

這時,有股清淡的香味從黑暗中一陣一陣地向她襲來,這是已經快開敗了的沙棗花的香味,她聞著已經輕淡了的沙棗花香氣,心裏一點也激動不起來了,她就是奔著這沙棗花的香氣來的,可現在,她的思想已經超出了接受沙棗花這麼一個單薄的現實,她覺得一下子沙棗花和她的距離無限得近又無限得遠了。她這麼一想,心裏不再那麼慌亂了,但周圍悲哀的氣氛還是不能叫她跟往常一樣,在院子裏走走。她返回到房子裏坐下。她能夠理解這些兵們的感情,包括呂建疆所受的刺激,就連她本人也是這樣,自從阿不都犧牲後,她內心的悲傷無法言表,她想起她給阿不都念信代寫回信,還有教他學寫漢字的那些日子,再也不會有了,她的心裏就抽動得曆害,尤其想到她給阿不都代寫回信的那一方——阿依古麗那麵,她知道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她怎麼辦呢?她痛心阿依古麗如何麵對這個消息。

一想到阿依古麗,葉純子起身走到阿依古麗的肖像前,她看著自己的作品。這幅畫好像不是自己靠想像畫出來的,完全有種阿依古麗就在麵前的感覺。這是一個可愛、溫柔,富有人情味的畫,也是她傾注了自己真實感情她自認為比較滿意的一幅畫。她把阿依古麗畫得若有所思,與自己似乎很久以前就似曾相識,而在做畫時,她是那樣的投入,阿依古麗又是那麼的配合。她現在看著畫上的阿依古麗,因為她自己情緒的影響,她看到畫上的阿依古麗臉上泛起了一種蒼白的光,她臉上的線條也變得更軟、更模糊,幾乎是一點都不清晰,嘴唇周圍蘊含著痛哭後隱忍的憂傷,甚至連她美麗的眼睛裏都蓄滿了失魂落魄的悲傷。這種悲哀跟盡力控製的不安交織在一起,使葉純子在靜止不動中再難有一份沉靜的心情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心裏很迷惘。

兩天後,烈士阿不都的父母親,還有阿不都的對象——阿依古麗,在支隊政委劉新章和政治處主任的陪同下,來到了塔爾拉。

中隊幹部們迎了上來,沒有多餘的客套話,隻聽著政委一一介紹阿不都的親人,上去和他們握手,卻沒有話要說。當介紹到阿不都的未婚妻阿依古麗時,中隊幹部都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看,像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不敢看阿依古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兵們都站在院子裏,靜靜地望著阿不都的家人。

整個營區裏一片肅穆。

火紅的太陽掛在天空上,烘烤著塔爾拉,兵們能聽到太陽的熱流,將腳下的土地烤出“吱吱”的聲響。

阿不都的對象阿依古麗頭戴漂亮的小花帽,身穿雪白的絲裙,看上去懂事又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