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軍的眼眶先是濕潤了,隨即淚水控製不住地往外湧著。
付軼煒受他的感染,也流下了辛酸的淚水。兩人傷心地流著眼淚,過了一會,付軼煒開口勸王仲軍別這麼傷感了,弄得人心裏沉甸甸的。
王仲軍抹了抹眼窩,說,塔爾拉就是個沉甸甸的地方,我在這裏幹了這麼多年,看到了多少沉甸甸的人和事嗬。我曾一直憎恨這個地方,卻在心裏對它蓄滿了說不清、扯不斷的感情。我會永遠懷念這個地方!
樹葉發芽的時候,新兵下中隊了。
新兵一下中隊,林平安這批兵就很自然的成了老兵。
老兵林平安已不是新兵時候的林平安了,他學會了抽煙。並且學會了用報紙條卷莫合煙抽了,本來,他堅持著是不肯學抽煙的,但他心裏悶,尤其是去年老兵複員,排長告訴他三班長恨他的事後,他心裏一直很難受,倒不是三班長恨他,他就心裏難受了,主要是他從三班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今後。今後自己的路到底怎麼走?他不得不考慮了。
一個在三中隊的老鄉給林平安來信說,新兵下來後,他當副班長了,還說了一些同年兵誰誰最近加入黨組織了,誰誰也快預備上了。林平安把老鄉的信看了三遍後,就抽了三根煙,然後把信往口袋裏一塞,到外麵轉了一圈,他看不到日子有什麼特別之處,但他能看到眼前的兵營的確不同於以前了,中隊的角角落落都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得像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鄉一樣了,他奇怪咋就這麼快,才一年的時間就熟悉到這種程度,部隊就是不一樣,人適應得快,無論從感情上還是思想上。他這樣想時,突然有了一種惆悵感,走一批老兵,來一批新兵,兵營裏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並且會越過越少了,自己還一點出息都沒有,心裏越想越煩躁。煩躁了就一個人抽煙。
中隊長呂建疆見林平安日常工作雖然幹著,卻不像以前那麼勤快利索了,動不動還見到他一個人躲在房子裏抽煙,有次呂建疆碰上了,就說林平安你怎麼也抽上煙了,最近是不是家裏又有煩心事了?
林平安忙說,沒有沒有,家裏挺好的,我抽煙是鬧著玩的,沒有上癮,說不抽就不抽了。
呂建疆說,那好,你就別抽了,你的家庭情況我是知道的,省點錢吧,再說抽煙對身體也不好。
林平安點了點頭。
呂建疆又說,林平安,我一直想和你談談,問一下你姐的事,不知你嫂子給你說的那些,你給你姐寫信講了,她對離婚的事怎麼看的?
林平安說,我姐回信說,人家村長讓我當上了兵,她現在得說話算數守這個信用,要對得起人家,離婚的事以後再說……
呂建疆說,這算什麼信用?這些鄉間惡霸,好多事都被他們扭屈了,和他們有什麼信用可講的。
林平安說,可我姐總認為應該講這個信用,既然嫁了人家,也得給人家生上個孩娃後,再作別的打算。
呂建疆說,有了孩子就不好離了,尤其是女人,孩子能使她認命的,你還得再給你姐做工作,這可是你嫂子一心想辦成的事,她恨死那個村長了。你把你姐的態度咋沒給你嫂子講?我可沒有聽她說這些情況,她前段時間還問我呢,說你怎麼不和她說這些事了,她一直把你當做她的弟弟看待呢。
林平安低下了頭,半晌,才說,中隊長,我嫂子的心我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可好人總是命苦,像我姐一樣。去年冬天出那事後,我嫂子痛苦成那樣,我不忍心再給她添煩心事,就沒有給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