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國的王府瞬間忙碌了起來。
徽王令人將離自己居室最近的小院清理了出來,擺上了香樟的雕花木床、貴妃軟榻,黃花梨的妝台桌案,隻要是眼下能找到的,最好的家具擺設,都一應搬了進來。
徽王卻仍舊不滿意,一臉愧色地對明月道:“一時匆忙,也隻能這樣東拚西湊了,等過些時日爹爹給你打造一整套紫檀木家俱,給你做嫁妝。”
明月道:“這已經很好了,女兒多年來簡樸慣了,太過奢華反倒不適應。”
徽王卻道:“如今你回到爹爹身邊,爹爹就要給你最好的!”
世上的父母大約都是如此吧?總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給自己心愛的兒女,自己一生拚搏努力,最初的目的都不過是想要給自己的孩子留下更多更好的財富。
明月不是不能明白,在她的記憶裏,父親總是最疼愛她的那個人,甚至超過了母親。但是她卻不能接受,至少眼下不能接受。她輕聲道:“若你一定要給我,也等回到浙江以後吧。”
徽王默了默,道:“隻要有一線希望,爹爹也願意回去,隻是爹爹真的不能丟下那些以海為生的人不顧——就算要接受招安,也要大明朝廷答應我們開海通貿的要求才行。況且世事險惡,官場更是險惡,很多事也並不是如你想象的那般簡單。”
他頓了頓,續道:“你隻要相信,爹爹不會丟下汝成不管就是,別的事情爹爹自會處理。”
明月隻得點頭。
她所能做的事,大約也隻有這些吧?隻能喚起父親心中的親情,讓他對汝成還能有一些顧念吧?
可也正如他們所說,這早已不是一個人、一家人的事,而是數十萬人的事,她又怎能強迫他們為了汝成一人而置數十萬人於不顧?
眼下,她隻能寄希望於父親與抗倭總督胡宗憲之間的談判,希望能得到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毛烈不知何時來到了小院,大約是因為徽王在的緣故,在門外躊躇了半天也沒有進屋。
明月其實早已瞧見了他,卻故作不見,臉上還火辣辣地痛著,心裏更是別扭。
徽王終於看見了毛烈,更瞧見了明月的不自在,略略沉吟了一下,便衝院裏的毛烈喚道:“滶兒,你進來。”
毛烈聞聲如遇大赦,急步跨進屋來,瞄了明月一眼,向徽王垂首道:“義父……”
徽王道:“為父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你就陪陪你義妹,看看還缺些什麼東西,好及時補齊了。”
“是,義父放心,孩兒一定會好好照顧義妹。”毛烈竟是喜形於色,半點也不掩飾。
徽王了然地一笑,點點頭,出門時,又回過頭來盯著毛烈補了一句:“你可不得再欺負她!”
毛烈便涎著臉笑道:“義父放心,孩兒隻讓她欺負孩兒,絕不再欺負她……”
徽王也笑了,遙指著毛烈笑言:“你可要記住你說過的話。”說罷擺了衣袍,跨門而出。
而屋內的明月怎麼都覺得自己有種被人賣了的感覺。
她見毛烈一臉嘻笑地朝她走過來,心中還憶起他將一絲不掛的自己從他身上推開的一幕,直是羞憤欲死,甩手便朝著內室走去。
毛烈在外麵站了片刻,還是跟了進來。明月正坐在妝台前咬唇垂淚,見他又跟了來,隻得起身又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