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樂記》中說過:‘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意思就是說,聲音與說話中當下的心理活動有著密切的關係,比如害怕的時候聲音會發抖,激動的時候聲音會變得高亢,情緒低落時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心情好的時候,聲音就會顯得清亮。”柏皓霖解釋道,“他的哭聲中沒有哀慟之情,反蓄恐懼之意,其中必定有詐。”
“我還以為心理學是西方的東西。”易雲昭倒是第一次聽說。
“學識不分國界,醫書《黃帝內經》中就把人的性格、行為進行了分類;兵法書《六韜》裏也詳述了種種看穿對方心思的方法。淳於髡、孔子的學生顏回都稱得上是古代的心理學專家,還有《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和司馬懿合唱的空城計,更謂是歎絕千古的心理學教材,你有興趣的話,我以後慢慢告訴你,”柏皓霖話峰一轉,“這件案子最難的是雙重謀殺,我們無法確定她哥哥在本案中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我查過,鉈本身就致命,更何況它還是放射性元素,帶有輻射汙染,一般情況下根本買不到,隻有一種專業的殺蟲劑裏含有微量的磷酸鉈。他哥哥是花匠,也許用的就是這種殺蟲劑。”易雲昭道。
“雲昭,是時候申請搜查令了。你去請法醫再做一次屍檢。”
“嗯!”
柏皓霖向範國懋說明了來意後,他很樂意配合。
在將死者的屍體重新抬到解剖台後,範國懋拿出一副鉛線手套遞給柏皓霖:“鉈有輻射,一般來說應該將她隔離,我們也要穿上防護衣才能靠近,不過所幸她體內的鉈極少,戴上這個就可以了。”
“那味道應該很怪吧?為什麼死者會不知道?”柏皓霖奇道。
“毒不一定是服下的,也有可能是通過皮膚滲透。”範國懋說著拿起手術刀,準備解剖,“如果你不舒服的話,可以不用留在這裏,我會把報告複印一份給你。”
“沒關係。”柏皓霖嘴上雖這麼說,但雙手已經開始發涼,胃也極不舒服,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留在這裏。
範國懋用解剖刀在死者的身上畫出一個“Y”字,然後將外部的皮肉翻在兩邊,露出內髒,然後利索地取出死者的胃。
柏皓霖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以抑製強烈的嘔吐感。
範國懋將胃裏的殘留物質倒入一個玻璃器皿後開始檢查其他器官,說:
“鉈會引起脫發、內出血,十到十四天就會死,根據目前死者的身體狀況,她應該是一周前被下毒的。”
“範醫師,其實在第一次做屍檢的時候,你就已經發現了死因不尋常吧?”柏皓霖直言道。
範國懋手中的解剖刀並沒有停止工作,隻是他的眼瞼輕動,卻沒有說話。
柏皓霖見他不想談,也不再追問。
法醫室裏靜得隻聽得見解剖刀劃過死者屍體的聲音和範國懋取出器官的怪異聲音,柏皓霖時不時地會移開目光,以緩解視覺上的衝擊,在解剖快結束的時候,範國懋突然說話了:“周醫師不喜歡別人質疑。”
“什麼?”柏皓霖對範國懋沒來由的話摸不著頭腦,但他很快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所以你沒有提出你的看法?”
範國懋又沉默不語,柏皓霖幾乎能夠猜到他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範國懋才道:“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樣,是一個滿腔熱情的年輕人。”他瞄了柏皓霖一眼,“希望你不會被殘酷的現實擊垮,雖然我不想泄你的氣。”
聽了他的話,柏皓霖在心裏暗自冷笑,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剛到警署的柏皓霖,以前他的確滿腔熱情,想靠自己的學識闖出一番事業,但何文澤的死給了他太大太大的打擊,這個打擊足以擊垮他心中向往已久的正義之路。
此時門被推開了,周成祖和一名助理法醫推著一具新的屍體走進來,他看到柏皓霖也在,向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問範國懋:“為什麼做解剖?”
“找到了嫌疑人,現在需要證據。”
“找證據不是警察的事嗎?”周成祖不悅地說,“這裏已經夠忙了。”
柏皓霖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在這裏,識趣地向他們告辭。
回到辦公室,柏皓霖揉揉鼻梁,走到辦公桌前,隨手打開一個文件夾,看著上麵的字,心思卻不在這字裏行間。
進一步地接觸後,他發現範國懋膽小怕事,凡事都想明哲保身,周成祖的性格則過於張揚,有邊緣性人格扭曲的跡象,劉家傑傲慢,有自戀傾向。
換言之,他們三個都有較明顯的性格缺陷,在社交方麵都有問題,而使命型連環殺手則是連環殺手中最典型的孤癖者,經過長時間的“清理垃圾”,他們會變得越來越憎恨社會、厭惡人類,即使與人交往,也會非常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