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昭拿著血衣來到三樓的一間問詢室,有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正等在那兒,他衣著樸素,清秀的臉帶著些許稚氣,此時他低著頭,雙手微握放在桌上,兩臂夾在身體兩側,時不時地掃視著四周,顯得很拘謹。
柏皓霖站在單透鏡後,打開揚聲器。
“你看看,這是你說的衣服嗎?”易雲昭將裝在證物袋裏的血衣放在少年麵前。
少年看了血衣一眼後,將眼神迅速移開,使勁點頭。
“請你將當時的情況再說一次!”易雲昭坐在少年對麵,盯著他。
“我叫邱緯,昨天晚上我和室友趙剛一起去看了電影,電影散場時已經十點十分了,學校十點半查寢,我們怕時間來不及就一路小跑回去。到西婁街東三段的丁字路口時,趙剛跑在我前麵五米遠的地方,路口的綠燈已經在開始倒計時了,趙剛回頭衝我喊了一聲就衝了過去。”說到這,邱緯咽了咽口水,極力控製自己顫抖的聲音,“突然,一輛黑色的悍馬像是從地獄開出來似的,突然撞向趙剛,就在眨眼間,趙剛就從我眼前消失了!當我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趙剛好像被車上的什麼東西夾住了,那輛車將他拖行足有五十米才刹住!”室友慘死的模樣至今浮現在他眼前,令他無法釋懷,他緊抓著牛仔褲,想緩解當時血腥的場景給他帶來的衝擊。
“你報警了嗎?”易雲昭問。
“沒有。”邱緯的聲音小了許多,“我當時嚇呆了,跑過去看趙剛,可是他已經沒救了。”他有些心虛地垂著頭,不敢直視易雲昭,“我不知道怎麼辦,正要掏出手機報警時,從那輛車上走下四個人,其中有一個很眼熟,他下車的時候正好講完電話,對另外兩個人說:‘老胡說隻要不是酒後駕車就沒事,最遲明天就能出去。’我當時呆住了!”
“他們身上有酒氣?”易雲昭打斷他。
“這倒沒有。”邱緯搖搖頭,“我看到趙剛渾身是血的樣子也蒙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走到我麵前指著趙剛問我是不是認識他,我點頭,他二話不說拿出支票本,開了一張支票給我。”他說著從褲包裏摸出被揉得皺巴巴的支票放在易雲昭麵前,看得出他曾負氣將支票揉成一團。
易雲昭打開一看,隻有數字欄上寫著:拾萬。簽名欄處龍飛鳳舞地寫著“程斌”二字。
“我回到學校後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應該怎麼跟趙剛的父母交代,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置這筆錢,也不知道還能告訴誰,所以……”邱緯眼瞼下垂,咬著嘴唇。
“你做得很對。”易雲昭鼓勵他,“趙剛的死不是你的錯,應該由他們向他的父母交代!”
“謝謝!”邱緯忍了許久的眼淚如同得到釋放,衝出眼眶。
送走了他,易雲昭這才注意到柏皓霖正站在自己身後,他愣了愣,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他,柏皓霖什麼也沒說,隻是衝他笑了笑,易雲昭向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易雲昭拿著邱緯給他的車輛消息到二樓的交通安全部查實,柏皓霖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剛坐定,門就被敲響了。
“請進。”柏皓霖應道。
門開了,範國懋站在門邊,柏皓霖臉色一變,騰地起身,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纖細的身影走進他的視線,早上遇到的那名女子竟站在範國懋身後,她手裏捧著一打布丁,見是柏皓霖,又驚又喜:“是你!你不是說你不是警察嗎?”
“我是警署的心理顧問,不算警察。”柏皓霖原本緊繃的神經因為她的出現稍稍鬆懈了一些,他望向範國懋,希望他能解釋一下。
“她叫秦思燁,是新來的法醫。”範國懋簡明扼要地介紹道。
“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請多多關照哦!”秦思燁說著走向柏皓霖,將手裏的布丁放到他麵前,“你喜歡吃哪種口味?”
“謝謝,不過我不喜歡甜食,你留著慢慢享用吧。”柏皓霖公式化地笑了笑。
“紫薯布丁非常好吃,你一定要嚐一嚐!”秦思燁無視柏皓霖的拒絕,將布丁放在辦公桌上,“還有櫻桃布丁,不管吃多少次也不會覺得膩呢!啊,綠茶布丁味道也超讚的!對了,香芋布丁是布丁中的皇後哦,你一定不能錯過!”
柏皓霖不好拂她的好意:“謝謝,那就請隨便給我一個吧。”
“一個?那怎麼行?全都給你了!”秦思燁將布丁推在他麵前,好像與朋友分享糖果的孩子。
“你不打算將它們分給其他同事嗎?”柏皓霖提醒她。
“現在不了。”秦思燁坦率地說。
“秦醫師,我們還要去別處。”範國懋語畢先行轉身離去。
“一定要全部吃完哦!”秦思燁向他報以明媚的笑容,再次叮囑。
辦公室恢複寧靜後,柏皓霖苦笑不已,他沒想到接替周成祖工作的會是這麼一位年輕女孩,不過他也從另一方麵注意到範國懋的偽裝——即使發生了那麼多事,即使自己已經揭穿他的真麵目,可是一旦回到警署,範國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依舊拄著拐杖,依舊內向少言,一切沒有任何改變,令他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質,恐怕這也是他親身教授柏皓霖的一條重要的準則——最好的獵人也最善於偽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