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鐵木真!鐵木真,我的孩子,你終於來了!”德薛禪的夫人親熱地握住鐵木真的雙肩,她能感覺到他臂膀的堅硬力度。他長大了,不再是當初的小小少年,比從前黝黑了許多,一雙眼眸已抹去了澄澈,取而代之的是看不見底的深邃——如今眼前的這個鐵木真,實實在在是個成年男子的模樣了。
他們的熱情使鐵木真覺得很感動,之前還以為會遭遇冷漠和奚落,看來並不是這樣。環顧大帳,鐵木真發現這兒的擺設比九年前更為華麗,心裏暗想著,多好啊,孛兒帖不必經曆風雨坎坷,一直過著這樣溫暖的生活。
……孛兒帖,她何時來?
鐵木真不敢問出這句話,甚至他都不能確定自己還能認得出孛兒帖,畢竟那麼多年過去了,他們一點兒對方的消息都沒有。
德薛禪夫妻倆邀請他坐下,一並入席,鐵木真覺得稍有慚愧,他沒想到會趕上德薛禪的壽辰,於是致歉說:“侄兒身無長物,什麼都沒帶來,請原諒。”
“都是一家人,幹什麼說這種見外的話?”德薛禪的妻子麵露笑容,溫和地說,“你能平平安安地前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鐵木真端詳她歡喜的神色,猜測出孛兒帖一定尚未出嫁,因為並不見這大帳內還有旁人,若是她有夫婿,怎會不一同來為父親慶生?那麼,孛兒帖是在等他嗎……事實上,鐵木真不敢作此奢望。
正在他沉思的時候,門簾卻被掀開了,他抬眼望去,見一個笑盈盈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有紅潤飽滿的麵龐,燦若星辰的雙眼,腳步移動的時候,像是清風從身畔掠過,帶著發絲在風中飛舞。她是如此的美,沒有任何瑕疵一般,這是隻消看上一眼,就再也不可能移開目光的容顏。
看著鐵木真呆怔的模樣,德薛禪夫妻倆會意地相視一笑,德薛禪招呼說:“孛兒帖,快看看,是誰來了!”
專注抱著酒壇的孛兒帖,這才留意到帳內多了一個人,她立刻頓住了腳步,站在原地,再也不能移出半寸。
便是這世間的人都辨認不出他的容顏,她還是可以一眼識出他來。他長高了,雙肩變得寬闊,眉眼也更鋒利,但是那雙眼睛,那眼睛是不會改變的,他目光裏投射出熾烈的光芒,像燃燒著熊熊的火。
“你來了,鐵木真。”良久,孛兒帖從唇邊吐出這句話,聽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緊張與喜悅,但是顫抖的手指卻出賣了她。
鐵木真起身去迎接她,接過她手中的酒壇。他的手指與她的手指有無意的觸碰,這使孛兒帖的心髒怦怦直跳,瞬間就羞紅了臉。他用隻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地說:“對不起,隔那麼久才來。”
“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快來坐下,一塊兒吃飯!”德薛禪叫他們入席,笑聲爽朗,對妻子說,“沒想到咱們的孛兒帖一眼就能把鐵木真認出來!”
“可不是嗎,這麼多年了,她一直都在盼著這一天呢!”
父母不加掩飾的話等於赤裸裸地把孛兒帖出賣了,她多年的相思與守候,被別人用這樣的方式說出來,她感覺有點兒難堪。鐵木真卻覺得很震驚,事實上,他不知道孛兒帖會這麼癡情,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不過才十幾天,她卻能記住他那麼久,一直等他回來。
德薛禪家喝酒的杯子,是草原上的人不會擁有的,草原的人都用大碗,他的杯子則是從中原而來,有好看的形狀與花紋。德薛禪舉杯邀請鐵木真,兩人一飲而盡,孛兒帖站起身來,款款地為他們續上一杯。
“我就實話實說吧。”德薛禪凝視鐵木真的雙眼,嚴肅地說,“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你的一點兒消息,但我也能猜到,從你父親遇害之後,你們的日子不能好到哪兒去。孛兒帖一天天慢慢地長大了,來提親的人也不少,個個都很優秀,她卻一概都看不上眼——”
孛兒帖生怕父親再說出令她尷尬的話來,趕緊想要阻止:“阿爸!”
“有什麼不能說的?”德薛禪憐愛地望了她一眼,繼續對鐵木真說道,“當初我是一眼就相中了你,覺得你配孛兒帖是再好不過了,現在,我仍然堅持當初與你父親的盟誓,所以,鐵木真,告訴我,你來這兒是為什麼?”
鐵木真愣了一下,隨即從席上站起,往後退了一步跪下,對德薛禪夫婦行以大禮,恭恭敬敬地說:“孩兒這次前來,確實是想要正式提親,懇請嶽父嶽母大人把孛兒帖嫁給我!雖然我現在一無所有,連像樣的聘禮都置辦不起,她跟著我不免要受苦。可我能保證,不久的將來,我定能讓她過上幸福無憂的生活,我用黃金家族後人的尊嚴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