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全都跑完了。”博爾術很不理解地問,“當初你在泰赤烏人那兒沒少受氣,何必對他們存著善心?”

鐵木真腦海中一閃而過合答安的臉,他憶及當初受鎖兒罕失剌一家幫助的情形,便對博爾術說:“泰赤烏人也不全都是壞的……呀!”鐵木真正說著話,腦門忽然被一重物襲擊,卻原來是顆來曆不明的石子兒,登時使他的額頭紅了一片!博爾術嚇出一身冷汗,忙吩咐下去:“何人擲出的石子兒,快給我找出來!”

此刻天光已慢慢亮了,兵士們聽令忙去尋找,不一會兒,竟從不遠處的草堆裏抓出一個髒兮兮的孩子來。那孩子瞧模樣不過十歲左右,穿著單薄簡陋,身形很是瘦弱。他被人押著走來的時候,眼裏還帶著不馴的光芒。

“跪下!”兵士踢了那孩子一腳,孩子迫不得已跪下了。鐵木真瞧見了他手中握著一把彈弓,看來,剛才那石子兒倒真是他的傑作。

博爾術連忙致歉:“對不住,方才到處搜了,沒想到草堆裏還藏著這孩子,若那石子兒換成別的利物……我真不敢設想。鐵木真,這孩子就交給我處理吧!”

“你要殺了他嗎?”鐵木真問。

博爾術點點頭,回答說:“你方才還說泰赤烏族中有好人,但這小小的一個孩子都知道襲擊你,怎能留下活口?他如此大膽,為避免後患,還是殺了幹脆!”

“莫急。”鐵木真吩咐他說,“把他領近些,我有話問他。”

博爾術念著鐵木真的安危,雖不情願讓那孩子接近他,但又不得不聽他命令,隻好依照他的吩咐,親自押著那孩子走近鐵木真身前,嘴裏嚴厲斥責那孩子:“你給我小心些,但凡再敢妄動,立馬叫你血濺當場!”

孩子撇了撇嘴,沒答博爾術的話,隻抬眼盯著鐵木真。

鐵木真問他:“你認得我嗎?”

孩子搖了搖頭,如實回答道:“不認識。”

“那你為何拿彈弓打我?”

孩子說:“我怕你們殺死我,瞧你的模樣應當是他們的頭兒,所以才對付你。”

“太天真了。”鐵木真不解地問他,“你可知道,彈弓的力量根本敵不過刀箭,它根本不具備殺傷力。”

孩子表情有些發窘,低聲道:“我沒有刀箭。”

“就剩你一個人了,你不好好躲著,還這般掙紮尋釁,必是找死吧?”鐵木真故意激他。

那孩子惱了,大聲反駁說:“廢話!我當然不想死!哪個不想好好活著?”

“那為何別人都走了,你卻一人留在這兒?”

孩子懊惱地說:“我……我沒有家,獨自躲在草堆裏睡著了,他們跑得快,也沒人叫我一聲,等我醒來,你們就到了。”

鐵木真正與這孩子對話的時候,沒想到訶額侖下了馬車,她見這邊紛紛攘攘的,就讓豁阿黑臣扶著她走來看看,當瞧見一個黑瘦瘦的孩子跪在地上時,就問鐵木真:“這是誰家的孩子?”

那孩子抬眼看到慈眉善目的訶額侖出現,仿佛是見到了救星,拚命掙脫博爾術的鉗製,登時跑到訶額侖的腳邊,抱著她的腿哀求:“老阿媽,救救我!他們要殺我,我不想死!”

“這究竟是哪裏來的孩子?”訶額侖驚異地問鐵木真,卻恰好瞧見鐵木真額上的紅包,趕緊追問,“你的額頭怎麼了?”

鐵木真哭笑不得地說:“便是那小子的傑作。”

訶額侖忽地笑了,望著地上髒兮兮的孩子說:“你倒是驍勇,可知被你傷了的是何人?”

孩子搖了搖頭,眼中噙淚說:“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老阿媽,勞煩您為我求求情,讓他們饒我一命吧。今後我願侍奉您左右,給您做牛做馬!”

博爾術試圖去拉他,卻死活也拉不起來,隻得歎息:“你這孩子倒會見風使舵,懂得誰才能保護你!”

訶額侖一向慈善心軟,見了這可憐的孩子,更是抑製不住萌生了母性情懷。她想起自己兒子們這般幼小的時候,一個個也曾受苦,穿過破爛的衣衫,如今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越來越強韌,與她之間卻越來越遠,她很難再猜透他們的心思。

“你多大啦?”訶額侖問那孩子。

“孩兒十二歲。”

“這麼瘦,定是沒吃過飽飯吧。起來,起來。”訶額侖撫摸著這孩子亂糟糟的頭發,心生更多憐惜,甚覺與他極有緣分,就抬頭請求鐵木真說,“鐵木真,我想收他為養子,你可答應?”

“既是您的意願,孩兒並無異議。”事實上,鐵木真也瞧得出這孩子並非惡人,雖隻剩下一人在此,求生的欲望還如此強烈,倒與自己年少時很為相似。

訶額侖見鐵木真答應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是她久病以來第一次流露出這種表情。她攬著那孩子的肩頭,對鐵木真說道:“以後他便與你們一樣,都是我的兒子,叫這乞顏上上下下,再不要拿他當奴隸和敵人相待。我會好好教誨他,讓他今後跟隨你左右,無任何反叛之心。”

鐵木真點點頭:“孩兒相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