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赤咬牙切齒,對著帳內喊著:“赤列格兒,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接著又趕緊吩咐隨軍,“還愣著幹什麼,快些救火啊!把公主救出來!”

大家聽了命令,趕緊都上前撲火。可惜的是,這兒地麵幹燥,離河岸太遠無法取水,而且火又是伴著鬆油點燃的,根本不可能熄滅。

“大汗,現在怎麼辦?”速不台向成吉思汗請命。

成吉思汗望著燃起的大火,望著跪在地上無助哭泣的孛兒帖,忽然間心痛得要窒息一般,他捂住發痛的心髒,居然冷冷地下令:“聽我命令,現在全軍掉頭返回,誰也不準留下!”

“大汗,您說什麼?”速不台不敢相信,察合台與窩闊台也愣住了。

成吉思汗不再重申剛才的命令,他的心越來越痛了,為了支撐身體坐在馬背上,他隻能用手緊緊地抓住衣服。其實他恨不得手能挖進自己的身體裏,看看那作怪令他苦痛的,究竟是什麼。

察合台焦急地說:“父汗,不想法子撲火的話,姐姐會被燒死的!”

成吉思汗怒道:“她咎由自取,誰也怪不得!”

孛兒帖聽到這些話,又望著那熊熊燃起的烈火,直哭得昏死過去。術赤本脫去了衣裳在撲火,現在見母親倒在地上,趕緊將她抱起來,匆促地奔到馬車旁,將她安置到馬車裏躺下。

成吉思汗再次下令:“全體撤離!”

術赤傻眼了,所有的人都不敢言聲,都掉轉了馬頭往回離開,術赤扭頭想再往大火燒起的地方跑去,卻聽到成吉思汗嚴厲的嗬斥:“違令者格殺勿論!”

術赤心裏仿似有什麼碎了一樣,含淚咬住嘴唇。他如何能不知道,救不活了,根本就救不活了。他的姐姐,今日就葬身於此。伴隨著母親的眼淚與父親的無情,他的姐姐德撒蘭,與這人世就告別了。

術赤默默地轉身上馬,卻根本沒力氣挺直腰杆,他整個人趴在馬背上,任由兩手垂落,像一具癱倒的屍體那般。馬兒倒也懂事,緩緩地朝前走著,仿似唯恐驚了他。火勢越來越大,連帶著地麵的荒草一同燃起,終是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回到家中之後,孛兒帖就如同是著了魔,不停地發瘋亂叫,也不肯喝藥安眠,就一直哭喊。直到成吉思汗到來,她卻忽然就安靜下來,用恨恨的眼神盯著他,一直盯著他,若眼睛能幻化成利刃,成吉思汗覺得自己早死了好幾次。

“你恨我嗎,孛兒帖?”他問她。

孛兒帖一字一句說:“是,我恨你。”

成吉思汗苦笑,他想起好幾年前,他上一次聽到別人說恨他的時候,就是來自德撒蘭,因為李驚雨的死,他的女兒要他賠償性命。現在呢,現在因為赤列格兒的死,他的妻子也要來討伐他麼?

“你憑什麼恨我,孛兒帖?是赤列格兒害死了我的德撒蘭!”成吉思汗咬牙切齒地說,“他害死了我的女兒,就因為你一句話,因為你不誠實的心!”

孛兒帖把下唇都咬得出了血,她說:“德撒蘭是你害死的!是你下令不讓人救她!是你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成吉思汗冷哼一聲,也不辯解,他問孛兒帖:“你要的是什麼呢?孛兒帖?我來猜一猜。你要帶著德撒蘭和術赤遠走高飛,而後與他團聚,一家人和樂融融,是不是?”

“你渾蛋!你怎麼能說得出口這種話!”孛兒帖覺得自己被當頭潑了一盆血。

成吉思汗卻依舊不依不饒:“我哪句說錯了?孛兒帖,你問問你的心,我哪句說錯了?你敢對天發誓,你從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你敢對天發誓,你從來沒喜歡過赤列格兒?天已怒了,所以你才會賠上德撒蘭!”

這聲聲指控令孛兒帖心中流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仿佛自己成了木頭人——是的啊,哪句錯了?若不是她太過顧忌與貪戀,怎會有今天這個下場?若不是她的謊言,赤列格兒怎麼會那麼殘忍?

德撒蘭啊德撒蘭!想到這裏,孛兒帖又昏死過去。

成吉思汗決絕地走開,他什麼也不想管了,什麼也不想聽了。他隻知道,他的女兒不見了,死於熊熊烈火之中。他的德撒蘭,恐怕是已經如願以償,去了天上同那叫李驚雨的小子團聚,再也不要他這令人忌恨的父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