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跟孛兒帖出落得一模一樣，卻獨有那個固執的脾氣最像我！”成吉思汗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驕傲與滿足，又含帶著無限的遺憾，“可惜啊可惜……一切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她後來愛上那個中原來的小子，我本來是不打算成全，可是見她喜歡得要命，也就心軟了。我的德撒蘭那麼好，嫵媚動人，知書達理，她該嫁給數一數二的英雄，但她不喜歡英雄，她就喜歡窮酸的小子，我有什麼辦法？我就想通了，隻要這個人心地善良，有勇氣給我女兒幸福，我就賜給他們帳篷和馬匹，讓他們……讓他們在一起……”
合答安靜靜聽著，心內已經料到了結局，她猜測說：“莫不是那個叫李驚雨的男子，後來遭到了不測？”
“正是。我為了考驗他的勇氣，帶他一塊兒上陣殺敵，他才十七歲……不幸遇難。德撒蘭恨透了我，她要我還她一條命來！我心裏何嚐好過？我無數次聽她在夜裏嗚咽哭喊，她說，長生天做證，我的心已永恒黑暗，隨著李驚雨一同埋葬，再不醒來……”成吉思汗別過頭去，望著燈燭下合答安的臉，他說，“你知道麼，我多希望她再回到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但是不可能了，是我一手摧毀了她的未來。她就是活著，應該也一輩子都忘不掉那些傷痛。我的德撒蘭，她最後死於大火之中，我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最終再去尋找，連她的屍骨都尋不到。”
眼淚像狷狂奔流的河水，源源不斷地滾落下來，在合答安的麵前，成吉思汗一點兒掩飾都沒有，他讓自己盡情地釋放。從前多少眼淚啊，不能被別人看見，隻好吞咽到肚子裏去，現在合答安來了，他終於可以有軟弱的時候。
合答安心疼不已，她雖沒有子女，卻非常明白他痛苦的感受，她坐起身來，任憑他躺在她的腿上，保持使他放鬆舒服的姿勢。她撫摸著他的鬢發，幫他拭去眼角的淚水，輕輕地說：“過去了，都過去了，她已經離開，去天上同她喜歡的少年團聚。”
成吉思汗躺在合答安的腿上，喃喃地說：“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太久太久了，沒一個人能讓我傾訴。現在你來了，你再也別離開我，合答安，隻要你不走，我就覺得心安。”
合答安應承他：“好，我不離開你。從現在到死亡，沒什麼能把我從你的身畔帶走，我會一直陪著你。”
“謝謝你，合答安。我現在困了，想睡一會兒，就這樣跟你依偎在一起。”
合答安說：“好，你睡吧，我唱一支歌兒幫你入眠。”
“是什麼曲子？你自己作的麼？”
“是啊。”合答安笑笑，再次吟唱那首唱了不知多少遍的曲子，在與成吉思汗分別的日子裏，這曲子紓解了她多少相思與哀愁：
遼闊的大草原嗬，一匹匹駿馬遠行
大風從頭頂吹過，一對對鴻雁成雙
炎熱的夏天被風刮走了
我的心上人去遠方
望不盡這連綿山川，看不穿這秋草漸黃
喝不醉這香醇美酒，忘不掉你眼睛閃光
天邊太陽快要升起來了
我的心上人去遠方……
在合答安好聽的歌聲中，成吉思汗沉沉地睡去了，而窗外的草原上，夜幕深沉，星月如畫。多美的人間啊，若是有自己的愛人活著，誰舍得選擇死？
合答安貪戀地一遍又一遍看成吉思汗的臉，把他的眉眼都牢牢鐫刻在心中。最後她累了，終於戀戀不舍地閉上眼睛，附在他的身邊，挨著他的臂膀睡了。在睡著之前，她像是夢囈一般吐出了一句話：“我愛你，我的王。”
……
故事停頓到這裏。我與祖父今日又出行，他帶我去了很遠的地方，那兒蒼茫無涯，除了一條小河之外，連個墳塋也見不到，他卻說是要來祭拜故人。
“今天這個日子，對我來說永世難忘。”
我不明就裏：“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