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出身行伍,平日最是快人快語。安緡受其教導,不懂隱藏心意,婉轉進言,安緡知錯。”
“安姑娘!”劉善家的言語有些怒氣。
“唉,她要進言就讓她說。”王妃側身和自己這位陪嫁說了一句,複又轉身看向安緡,“不過要不不能自圓其說,就還是回家和你義父多學學本領再說後話吧。”
“安緡跟著義父有些時日了,義父見烏廣青鹽近兩年竟被海鹽鑽了空子,也十分心焦。晝夜思慮隻求為郡王府分憂。安緡曾經托人購買過海鹽,公平講其鹽質不敵青鹽。然而即便安緡身處烏廣,購得海鹽多加周折,購買所花費的銀錢僅僅高出青鹽一成。可想見若是後周其他地域,少了這崇山峻嶺的屏障,海鹽必是百姓擇價低者購入的首選。”
“嗯,我也聽弟弟講過。”郡王妃沒抬頭繼續擺弄自己的鐲子。安緡知道郡王妃是覺得自己說的並不新鮮,因此提不起興趣。
“義父宅子裏偶爾也會見到些經商能人,大家一般都是想著如何壓低青鹽價格。但是這些安緡卻覺得實非長遠之舉。”
“青鹽質純於海鹽。此種差異源於提煉手法不同。這正是青鹽較海鹽價高的緣由,海鹽民間勢頭迅猛,但是入朝上供仍是青鹽拿大。安緡聽聞上京士族也多采買青鹽,這個局麵即便是如今臨海勢頭最盛的兩個鹽場豫章郡、南海郡也並不能動搖。但是安緡覺得今年咱們卻要讓上京的貴族去買海鹽。”
“你說我們不僅不降價還要把上京這塊肥肉讓出去?”郡王妃抬眼看了安緡,這次沒有又低下頭去擺弄自己的鐲子,而是不錯眼神的盯著安緡,她想知道這個小姑娘怎麼就有這麼大勇氣說出這種荒唐話。
“當然不是讓出去,郡王妃必然了解若要釣出大魚,必然得先施以甜頭,自古驕兵必敗。海鹽雖然勢頭迅猛,但是畢竟製作手法不敵青鹽,保不齊出事,或者即便不出事,我相信郡王妃也總有辦法抓出些問題。不同於平民百姓,若是世家大族受損隻怕引出朝上雷霆之怒也未可知,那到時受益者又會是誰呢?上京若是出了事,即便是捂得太嚴,壞事傳千裏,老百姓不是傻子難不成還不會自己探聽了,總之安緡覺得六七月正是好辦事的時候,南嶺多瘴氣,保不齊就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混到飲食裏。此外鹽池也可以考慮生產劃分區域,把民用和上貢的分隔開,民用的可以招些新人去做,質量過得去便好,這樣對遠些的百姓也實惠,總算能買得起青鹽了。”
王妃揉了揉揉太陽穴,吩咐劉善家的給自己端燕窩。“安妹妹,王府上下都不喜玩弄陰詭之術的人。過去你可能不知道,我也不會對你責備。不過今日所說我隻當沒聽見,我還有事,安妹妹也累了,且自便吧。”王妃麵上不見什麼表情,隻是一臉疲憊。安緡聽說王妃自打生下小世子精氣一直弱,加上日日操心王府事宜,雖然麵色好,不過也要日日按時吃紅參養榮丸、紫河羊血糕一類的東西。如今累了也是情理之中,安緡也很知趣的行禮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和自家主子鎮定自若不同,一旁的雪蓮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安緡也早有察覺,便說道“咱們不走遊廊了,穿小花園吧。”說著從遊廊拐角的石階移步踏上碎石子路。
“安主子,有心情逛園子是好的,不過等下回去了要不要奴婢給老爺去封信。”雪蓮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
“去什麼信?”安緡笑著回身看雪蓮,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
“給老爺去信商量對策啊,奴婢說了您別不樂意,可是雪蓮瞧著……今兒個郡王妃有些不喜歡您點子的意思,所以……”
“我隻問姐姐,郡王妃若是不喜歡,怎麼還支走左右隻留一個陪嫁在側侍候,又撐著精神讓我說完呢?”安緡說罷,不再言語,隻是意味深長的抬頭看陽光漏過樹葉間隙投下的影子。以往安緡不喜這樣看太陽,今天卻覺得一切景致都甚合心意。
(南海郡豫章郡分別是古代郡縣製時期的廣州揚州的位置,也不算是完全捏造。畢竟臨海產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