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文宅已經接近未時了。安緡見轎子落地,自己先伸了伸腿。眼前的文宅與自己離開時並無異樣,墨色的大門一看是不久才新漆過的,雖然日影西斜,還是沒有落鎖,不知是不是為了迎接自己。但是餘暉中見到那個刻著“文”字的木匾,安緡卻覺得心中徒生斑駁。
蓼兒依照安緡囑咐額外多給了兩個轎夫一些銀錢做打賞。安緡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移動腳步,倒是文宅裏的門房眼見,急匆匆迎了出來,“大小姐,夫人還說讓留門,原來是等您回來呢”。
“此刻正是飯時吧,你別擾了大家用膳,我有人服侍著去廂房邊歇邊等就好。”安緡抬手向下憑空壓了壓,示意門房別驚動太多人。
原本想靜靜的去廂房小憩片刻,還是沒有躲過眼尖的奴婢,“大小姐回來了!”安緡剛要作勢禁止那個丫頭的叫嚷,沛兒已經從主屋大步流星跑向自己這邊,“長姐!”聽見沛兒的嗓音較從前有些渾厚了,安緡知道自己離家這幾個月,家中諸事想必也有所不同。
安緡見沛兒卻不見沄兒,不免有些擔心自己這個妹妹是不是還在為自己當初逃家所為生氣。
“長姐,母親父親還有妹妹都在正廳,知道你回來都不許下人們收拾,等你吃飯呢。”不由分說拉著沛兒往正廳去。
拉著安緡進了門,沛兒見到自己的妹妹已經離席不免有些懊惱。“說好了等在這的,我去叫她。”
安謐趕緊製止,“算了,我等下去她臥房找她,正好有東西帶給她。”
“長姐偏心,就沒東西給我麼。”沛兒雖然身量看上去有些高了,但是小孩子脾氣還是沒變,安緡揉揉這個弟弟的頭,心裏滿是欣慰,“都有,都有。”
安緡正準備像舅舅舅母行禮,剛道了一聲“父親、母親”安好二字還沒出口,文娘已經站起身走向自己。“緡兒快被你拉扯散了,快讓你姐姐吃點東西吧。”
安緡抬頭看自己的舅舅麵上不見悲喜,心下倒覺得不意外,猜測等下不出所料大概是又要書房夜談了,果不其然,舅舅安排丫鬟給自己布菜之後,先是看向跟著安緡過來此刻站在門口的蓼兒,說了句“這麼久服侍你的人也辛苦,帶下去領賞。”又夾了幾口菜,開始步入正題——“這些日子我和你…娘親很是記掛,”
安緡住了手中的筷子,正等著下邊舅舅招呼去書房。卻聽見舅舅在一邊說:“今日就先早睡,明早去郊野草廬,丘先生要問你的文章呢。”
這倒讓安緡有點摸不清狀況,自己此番回來不是應該緊忙的將當前沒頭緒的事情都處理了麼?怎麼還有閑情雅致說文論道。
安緡正低頭琢磨著,文娘起身將一個湯碗推到眼前,“這是你最愛喝的山菌羊肉羹,好久沒下廚了,緡兒試試合口麼?”
“好喝,在外頭正想的緊呢…”文娘眼睛一直盯著安緡喝了湯點點頭,才算露出放心的神情。
“既然想得緊,就多喝點兒,明日想吃什麼隻管說,以後……”文娘說著眼圈有些紅,有些變了聲調。一邊的成立珂看見不對咳嗽了一聲算是提醒,文娘見狀也就不再言語了。
“你看你看,孩子多久才回來,應該熱鬧的,偏就這麼冷了場麵。”成立珂言語雖是指責之意,但是語氣輕和,目光也頗有些安撫之感。安緡看在眼裏,不覺感歎到底患難夫妻。